李治中坐起身來,俯身將齊天扶起,見他臉無人色,驚駭萬狀,失笑道:“傻孩子,這又有什麼好驚的。你是朕的外甥,身體裡面流著我李家一半的血,這天下與其日後被別人奪去,由齊家接管,最少還有一半仍算老李家的。”
李治中沉聲又道:“你上次託黃清寄給你母親的書信,裡面提到的事,你母親和朕說了,朕當事藉口茲事體大,你可知道為何?”
齊天搖了搖頭。李治中道:“朕記著先帝的遺訓,雖然勵精圖治,可往前羈絆過重,並沒施出利國利民的仁政,今垂垂老矣,收買人心的事,不過錦上添花,算來並無多少意義,不如留待你將來雪中送炭。”
齊天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驚駭,哽聲道:“皇上隆恩,齊天萬死難報,但叫還有一口氣在,定自使得大唐江山完整無缺。”
李治中慘笑道:“你當這是白帝城託孤麼?可惜你就是孔明,朕也不是劉備,可無孤可託。”
突然門外姜公公大聲道:“老奴恭迎皇后娘娘。”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微慍道:“姜公公這是想把本宮耳朵震聾?”
姜公公陪笑道:“借老奴一萬個膽也不敢。”那銀鈴般的聲音怒道:“你都敢堵著本宮的駕,還有什麼不敢的。”
姜公公不卑不亢的道:“皇上有旨,一切人等免見……”那銀鈴般的聲音一冷道:“你再敢攔著一步,本宮先下旨,砍了你腦袋。”
姜公公淡淡的道:“老宮的命是皇上的,這顆腦袋自不例外,娘娘想要,也不用髒了你的手,吩咐一聲,老奴自己提頭來見。”
皇后娘娘聽他說的恐怖,驚叫一聲,叱道:“狗奴才,你想嚇死本宮麼?”李治中微微皺眉,道:“皇后來了啊。這麼早起來,那可難得。”
門外那銀鈴般的聲音道:“梓童這是給皇上報喜來了。”李治中道:“什麼喜事,進來再說,外頭風大。”姜公公見皇上發話,不敢再行阻擋,只得讓在一旁。
一個鈿釵襢衣的婦人,蓮步款款的走了進來,人還未到,香風習習。她年齡看來不小,可仍然帶著一股處子的幽香,身材豐滿,一張俏臉彷彿要嫩出水來,走路一搖三擺,風姿萬千。所謂人間尤物,大抵如此。正是母儀天下的大唐皇后武如意。
齊天跪下道:“永豐侯齊天見過皇后娘娘。”武如意點頭笑道:“幾年不見,小侯爺長的這麼俊俏了。”
武如意徑直走向皇上,嫣然道:“皇上,你道梓童給你道什麼喜來了。”似是將齊天忘在一旁,她既不叫平身,齊天便只能跪著。
李治中笑道:“能勞皇后親自報喜,那定然是天大的喜事。”武如意道:“事關李唐的千秋萬世,還真是天大的喜事。”
李治中聳然動容。武如意道:“昨晚宮裡鬧刺之後,梓童擔心皇上安危,本該徹夜難眠。可偏偏睡意昏沉,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李治中問道:“卻關何喜?”。武如意道:“梓童夢見一個慈眉善目的白衣女人,抱著一個男嬰,走進立政殿,將男嬰放在梓童的鳳床上,說貧道自南海而來,轉身就消失不見了。”
李治中道:“你平時喜歡聽些神仙異怪的故事,難免夢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那白衣女人沒有驚嚇到你,倒也算喜事一件。”
武如意道:“梓童等天亮之後,派人請示相爺解惑。太監回報,說相爺說,那慈眉善目的女人自稱來自南海,手裡抱著男嬰,那是南海送子觀音,喻示皇上不日有後,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李治中面上露出狂喜之色,語無倫次的道:“果真如此,果是天大的喜事。”喚過姜公公道:“速傳朕的口諭,在大慈恩寺中,重塑觀世音金身,捐獻香資百金。”
姜公公瞟了齊天一眼,見他臉色平靜,暗中點了點頭,躬身道:“老奴立刻傳旨,差人去辦。”彎腰告退下去。
齊天道:“皇上要是沒事,微臣暫先告退,就不打擾皇上和娘娘說話了。”李治中點頭道:“你剛回來,府中事多,朕就不留你了。”
齊天告退下去,走出安仁殿,一陣風迎面吹來,全身一陣涼意。他擾了擾衣襟,走出一程,身後一個清麗的聲音,輕喚道:“小候爺這是準備出宮?”
齊天回頭望去,卻是姜才疾步而來,他點了點頭。姜才左右四顧無人,壓低聲音道:“老奴明早照例會到西市的‘胡姬酒肆’,去喝杯葡萄酒,小候爺要有時間,不妨也去嚐嚐。”
齊天知姜才早年曾隨同先帝和祖父出生入死,和代王府世代交好,頗多關照。想他身為太監頭子,宮中的美酒佳餚,只要他開口,御膳房的太監自無推阻,喝杯葡萄美酒,何用勞駕到西市?人家如此說來,想來定有話敘,點頭道:“小候知會。”
姜公公道:“兩位小公子就在公子廟遊玩。老奴有旨在身,先行告退了。”徑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