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還是神態淡然,一絲不苟地躬身行禮:“臣鴻臚寺卿屠羲英,拜見陛下。”
朱翊鈞仔細打量著來人。
只見其儀表端莊,軒然堂堂,也是一副好賣相。
朱翊鈞並未直接問罪,甚至未提起正事,反而閒聊起來:“朕記得,屠卿是嘉靖三十五年進士?”
屠羲英從容應對,回道:“敢讓陛下掛懷,臣確是嘉靖三十五年進士,南直隸籍貫。”
無端提起籍貫,自然不是他自豪。
而是皇帝突然駕臨吏部,端坐考功司,必然是為了考成法。
這等察考官吏,歷來是排除異己的好時機。
他自忖以皇帝對南直隸人士的偏見,八成是要借題發揮了,這才早做心理準備,坦然受之。
朱翊鈞聽罷,點了點頭,又隨口問道:“那彼時屠卿不遠千里入京會試,考取功名,是何種初心?”
做官總有原因嘛。
為了改變世道也好,光耀門楣也罷,乃至想做個人上人,都是如今的主流價值觀。
到了個人身上,甚至還能找到數種理由。
本是好答的事情,但屠羲英聽了皇帝這個問題,卻驟然愣住。
隨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才神態恭謹,語氣棒讀地答道:“陛下,臣當初考取進士,乃是為了施展所學,上報國家,下牧百姓。”
屠羲英語罷,沒受過中樞磨礪,官階較低的幾名戶部員外郎,有些忍不住,將頭顱埋到最低,咬著牙讓自己不笑出來。
還是一眾輔臣、侍郎、庶吉士學養更好,面色不改。
朱翊鈞也習慣了這種官話,狀若認可地點了點頭。
正當屠羲英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皇帝的聲音再度傳入耳中。
“既然屠卿當初有此志向,那如今為何卻說,‘官可一日便棄,學不可一日不講’。”
“屠卿是已經不願再上報國家,下牧百姓了嗎?”
話音一落,屠羲英愕然變色。
不止是屠羲英,溫純與申時行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是有備而來啊!
屠羲英四品官身,吏部是不能直接評其不合格的,只能給出一個“不職”的考語,合不合格由皇帝說了算。
但這考語只是針對屠羲英曠工、不辦公事、不簽署公文等。
這句“官可一日便棄,學不可一日不講”,可沒寫在上面。
再者說,這種話,除了私下說說用來邀名養望,誰沒事公開說?
這不是錦衣衛聽的牆角還能是怎麼回事?
申時行溫純能想到,一眾庶吉士,自然也有不少人能想到。
吳中行有些驚懼地看著皇帝的背影。
趙用賢四下張望,抬頭檢查房樑上有沒有什麼人影。
朱翊鈞無視了這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