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君的住處很大,大到站在大門之前根本看不到盡頭。只是這諾大的院子之中卻只有四間孤零零的低矮房舍,擺在院落的正中央,像是棋盤上的四顆棋子,左右不靠。而其餘的地方卻全部都是數不盡的花花草草,甚至還有一些農作物,而且還全部都是人間常見的,整個院子中皆是滿滿的煙火氣,卻哪裡有半點天界的樣子。
命君光著腳丫子出現,看著他的有三個人。
一個男人,是個胖子,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皺巴巴的,但是也是滿身的汙漬和泥土,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剛剛從土地之中鑽出來的鼴鼠。
還有一個女人,正靠在男人的身邊,手裡抓著一根黃瓜正啃的咔咔作響。
還有一個老人,鬚髮皆白,卻是眼中精光湛湛,面龐紅潤的如同少年。
三人剛要說話,卻見命君伸手在嘴唇上噓了一下,打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而眾人剛要出口的話也是硬生生的被憋回了肚子裡。
幾息之後,一道風聲響起,隨後,一個油膩膩的酒壺便打著旋的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酒香四溢。
眾人看看酒壺,有看看命君的雙腳。
老人突然搖著頭笑了起來,“既然喜歡,便娶了就是,何必呢。”老人說,說完便是抓起放在手邊的一塊潔白的抹布,轉身離開了,看樣子應該是去收拾屋子了,而命君接下來的話也是讓眾人終於明白了老人的身份。
“老爹呀,你少說幾句又不會啞巴。”命君朝著離開的老人喊道。
“我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就是答應安在那丫頭照顧你,還有你不要叫我老爹,老子是你的老丈人,你要是一天不給老子找回老子的安在,你就一天不要喊老子爹,老子沒你這麼一個狗屁廢物兒子。”老人的聲音在一間房子裡響起,滿是抱怨,卻沒有一絲抱怨的味道。
似乎兩人之間總是發生這樣的“爭吵”,而滿身泥巴的男人和啃著黃瓜的女人似乎也早就習慣了兩人的爭吵,所以都是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有啥好訊息沒?胖子。”命君看向胖子,問了一句,隨後一屁股朝著身後的竹椅上坐了下去,單薄的竹椅被坐的咯咯吱吱直響,自然又是引來了屋子裡的老人的一番墨跡。
“有。”胖子點頭,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巴,然後也不管自己的手上還沾著泥巴,便是抓起了命君那個油膩膩的酒壺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後繼續道:“任意得到了兩界花,如今身上九轉還魂丹的材料有四樣了,只是那七劫樹現在還只是渡了一個雷火劫,離取材的程度差的遠了。”胖子一口氣說完,便是沒了動靜,努力的灌酒去了。
“沒了?”命君瞪著胖子嘴角流下來的酒水,貪婪的舔了舔舌頭。
“有,他們現在正在挑撥七殺劍宗和雲頂家族幹架,而且進展不錯。”
命君沒說話,繼續盯著胖子。
“靠!你大爺,天天讓老子給你盯著,你丫的為什麼自己不去看。”胖子盯著命君吼。
“老子有要事要處理,需要儲存實力,而且,你掌管著天地人三界的花花草草,你打聽訊息不是比我快的多。”命君撇嘴,伸手奪過胖子手裡的酒壺,也是狠狠的灌了幾口。
“瑪德,老子是花農,不是花奴,草。”胖子瞪了命君一眼,氣哼哼的繼續道:“還有你那徒子徒孫,小傢伙現在似乎是發現了安在的事情,所以已經推算到你的身上,起碼你沒死這事,小傢伙應該是心中有數了。”
正說著,安安靜靜的如同一個死了的祖宗一樣躺在竹椅上的命君突然打起了噴嚏,而且一個接著一個。
在座三人皆驚,如果按照人間的說法算起來,三人可是神仙,感冒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三人的身上的,而除了感冒,還會讓神仙打噴嚏的就只有一件事:來自至親之人的思念。
當然,這思念分很多種,比如我正在乾的就是其中的一種。
命君噌的一身跳起,手中印訣簡單掐動幾下,然後便看見命君的臉從白帶黑,從黑到綠,又從綠到白。
這樣的表情花農和老婆二人自然也是看的清楚,兩人也是各自施展手段探查了一番,於是,二人從微笑變成大笑,又從大笑變成狂笑,又從狂笑變成打滾笑。
“我覺得你應該去接安在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老人已經從屋子中轉了出來,此時正站在三人的旁邊,一臉平靜的看著三人。
“老爹,還不是時候。”命君卻是罕有的突然嚴肅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滿園的花草。
而身邊的花農和老婆也是停止了嬉笑,一臉嚴肅的坐下。
“我答應過安在,魂族不滅,便不入輪迴。”命君繼續道。
唉……
三聲嘆息響起,卻是一個心事。
半晌之後,花農的聲音再次打破沉默。
“任意那小子怕是要闖斷魂獄了。”
命君和花農老婆的眉頭皺起,老人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精光。
斷魂獄,那是命君闖過的地方,卻最後也是落了一個肉身毀滅、魂魄大損的下場,如今在天界之中修養了百年,才藉著這滿園的草木之氣勉強的塑了一個肉身,裝了自己一身支離破碎的魂魄,算起來,也真的如命君自己所說,如今也只是苟活,目的無非便是滅了魂族,接安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