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了顧琮遠也不樂意聽,那嘴碎的常山便老老實實的將這些話題給遮蔽掉了。
“這倒是未聽說,常山他們未嘗報告給本王。”他正襟危坐,大有討教之意,“譬如?”
她玉白的手正端著茶盞,輕輕的颳著那並不存在的茶沫,道:“譬如,那避世已久的侯府楚侯爺?”
顧琮遠微微一怔,面上的神情是錯愕且茫然的,眨了眨眼似是在思索此人究竟是誰。
路遙一看,他大抵是不認識那位老先生的……
他老老實實的道:“不記得是誰了。”
路遙狐疑的湊過去幾分,揶揄的問道:“王爺當真不記得老侯爺是誰?”
顧琮遠以為這女人發現了自己身份上的端倪,心念電轉,忙故作鎮定的道:“倒也並非全然不記得了,他是皇上曾經的同窗好友,本王記得他有一個女兒,和他一樣頗有才華。”
路遙沒有露出瞭然的神情,卻是出乎他意料的,流露出了幾分驚愕和糾結來。
顧琮遠更加頭腦發懵了,他究竟應該說些什麼?
路遙心煩意亂的擺了擺手,道:“罷了。”
“……夫人是在因為我生氣麼?”顧琮遠極其卑微的問了一聲。
路遙見人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堂堂琮王殿下,三軍之中讓萬人俯首稱臣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夾著尾巴,她自然也免不得有些慚愧,道:“不是的。”
她搖頭道:“方才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瞧顧琮遠那反應,應當還不知皇上又要強行牽紅線的事情,她話鋒一轉道,“我是在擔心小九的事情,自從上次回來,她便一直沒有聯絡我們,我實在難受。”
顧琮遠聞言,見人不是因為自己而心悶,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道:“回到了皇宮,有那麼多下人照看著,是不會出事的。”
“上次她回去的時候,便已經哭得神志不清了,我……”路遙再度嘆了口氣,“下人們就算是能看得住她的人,又怎能醫得了她的心病?”
馬車漸漸停下,路遙迫不及待的便拉著顧琮遠直奔喜安宮而去,一路上走得飛快,顧琮遠見人都快跑起來了,不由得苦笑道:“夫人慢些,小九還能插著翅膀飛走了不成?”
路遙憂心忡忡的道:“你這當親哥的怎的還沒我著急?快點呀!”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顧琮遠這才快起了腳步,一路上幾乎顧不得下人們的打招呼,直接掠過去便飛快的走了。
直至到了喜安宮門口,下人們此即彼伏的傳報起來,說是琮王夫婦前來拜訪九公主,氣喘吁吁的路遙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來。
“琮王殿下,琮王妃,請用茶。”大方得體的宮女奉了茶上來,看上去彬彬有禮,可若是仔細觀看,便能瞧見她眼下深重的烏青。
一看就是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
連下人們都是這般,那最為擔心李昀的九公主又會好到哪裡去?更何況,路遙他們早就聽說了,李聖手從上次回來起,便一直沒有清醒過來,連意識都沒有。
路遙有些焦急的向前傾了傾身子,問道:“九公主何時能來?她現在在哪裡?”
就在此時,一道虛弱的聲線從身後傳了過來:“嫂嫂,二哥……”
這道聲音讓路遙如遭雷擊一般怔忡在了原地,連同那最開始心比天高的琮王殿下也不由自主的僵硬在了座位上。
若是放在以前的顧允月身上,是斷然不會出現這種虛弱且無力的聲音的,就連她被赤木信陽綁架、性命堪憂的關頭,她都能屁話一籮筐,可是如今好端端的呆在宮中,卻是如此憔悴。
路遙的眉心下意識的便開始發疼了。
她脖頸近乎是僵硬的扭了過去,顧允月已經像是一道鬼影一般,飄了過來,毫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二人的眼前。
路遙幾乎難以相信這個形銷骨立的女子竟是往日那個光鮮亮麗的顧允月,若非是下人們從一開始就給路遙打預防針,頻頻說著什麼“九公主精神狀態不太好,可身子卻是硬朗的,請您不要擔心”,她恐怕要以為顧允月得了什麼絕症!
眼前的小姑娘,臉頰上的嬰兒肥褪去,露出近乎是尖銳的下顎線,眼下憔悴而陰鬱,面色又是蠟黃又是慘白,就連隔著薄薄的衣料,路遙都能看見……
她在廣袖之下,那細瘦伶仃的胳膊。
整個人都消瘦成了一張薄薄的紙片似的,風一吹就要走了。
“小九……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