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路遙總覺得自己的胃都要被那搖搖晃晃的馬車給顛出來了,臉色不免有些蒼白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杯溫熱的茶水遞了過來,瓷白的小盞裡,是清香的淺褐色綠茶,底部飄蕩著幾片稀碎的藥材。
顧琮遠端著茶杯,正一臉揶揄的瞧著她,挑了挑眉,示意她趕緊將這熱茶給喝了暖暖身子。
路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方才為了趕時間,吃飯未免心急火燎了一些,驟然之間又經過馬車顛簸,難免身體不適。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面上雖是有幾分赧顏,心底卻是暖暖的。
掌心也讓那白瓷茶杯給溫得很舒適,淺啜一口,方才低著頭,低低的道:“王爺有心了。”
顧琮遠見人忽然之間如此客氣,面上有幾分無措,但還是很快將那錯愕忍了下去,他輕輕敲了一下路遙的頭,道:“讓你貪睡,將時間都擠在一塊兒去,這下難受了?”
“知道難受了你還笑話我?”路遙不滿的皺了皺眉,嗔怪的看了人一眼。
顧琮遠和路遙獨處的時候,比和任何人都親近,二人之間的關係,既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又是互相瞭解彼此的友人,本應當是極其和諧的。
可是自打路遙上次聽見了孫江憐的那個小道訊息之後,從昨夜到現在,一直忍不住的去想。
萬一那楚懷玉真的是她拿不住的燙手山芋該怎麼辦?
思及至此,她眉心的褶皺更加深了。
顧琮遠瞧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前去撫平那皺起的眉,那人反而飛快的反應了過來,向一側躲閃了一下,埋怨道:“幹嘛?新畫的眉毛,蹭花了你會畫嗎?”
這世上就沒有琮王殿下不行的事情,他收回了手,當即自我感覺良好的道:“當然了。”
路遙想了想那人前段時間給自己的眉毛化成了兩彎黑黢黢的毛毛蟲的場景,便發自內心的產生了抗拒,又不解氣的似的打了一下那人的手:“我信你的鬼話!”
顧琮遠但笑不語。
路遙看著眼前這樣一個平易近人的琮王,竟然有些恍惚了。
回想一下一年前的自己,和他尚且不至於如此親暱,時不時的還需要耍一些小手段來將此人留在自己的小閣樓。路遙竟然下意識的升起了一陣陣羞愧,她這些做法,雖是有效,但是未免低俗了些。
試問一個這樣的她,和那些百般奉承的妾室又有何區別?
她剛剛平復下去的兩彎柳葉眉又深深的皺了起來,連帶著就要唉聲嘆氣,若不是顧琮遠坐在身邊,她都要感嘆出音調來了。
路遙心想,皇上打從一開始就看不上她這個姓路的小商人……
當初她頂替了那倒黴妹妹路雪柔嫁進了琮王府,打從一開始的目的便是幫助此人消除皇上對他的顧慮。
皇上能瞧得上她就怪了!
那五石散上頭的老東西來強人所難,似乎已經成了不可迴轉的事情,路遙先前沒心沒肺,可這個時候,在皇上的壓迫之下,總算是感受到了那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夫人從一開始就愁容滿面,”顧琮遠沉沉的嗓音忽然響了起來,將走神的路遙嚇了一大跳,“究竟是為了什麼?”
路遙激靈了一下,她拍了他一巴掌,怒道:“你幹什麼這麼突然?”
“……”顧琮遠心道,“我突然嗎?”
他更加向人湊近了幾分,那薄薄的唇近乎是近在咫尺了,路遙臉上騰地一下便變得滾燙了起來,顧琮遠眯起了狹長的雙眸,道:“夫人這是在擔心誰呀?”
路遙腦中是一團漿糊,暗罵:“擔心你,傻子!”
“我……”她面紅耳赤的別過了頭去,嚥了一下口水,囁嚅著道,“琮王殿下,你我光天化日,離得這麼近,似乎不太好吧?”
顧琮遠起了身,看樣子略感失望,低聲道:“分明還有更近的時候。”
路遙實在是不想讓這醋罈子打翻,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嘴:“我其實是在想一些事情啦,你也知道,我們女子向來比較細膩,對吧?”見人那滿眼不可置信,她咳嗽了一聲,道,“你不信我?”
顧琮遠輕輕頷首:“自是相信夫人。”
“最近赤木信陽的風波剛剛過去,似乎有不少達官顯貴都回了京城,你有聽說嗎?”路遙喝了一口溫茶水,貌似無意的問道。
顧琮遠這幾日一直忙著處理先前堆積起來的玄機營軍務,倒是未嘗聽這些事情。
而且他手下那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個暗衛,幾乎只稟報給他極其要緊的訊息,對於那些東家長西家短,近乎是避而不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