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李昀幫顧允月將腳踝上的紅腫冰敷下去的時候,月色已深,顧允月又哈欠連連,若非心上人還在那裡兢兢業業的幫她消腫,兄嫂又在一旁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絮叨,她估計早就要夜會周公去了。
最後還是李昀好心的道了一聲:“時候不早了,房間早已備好,不如王爺和王妃早些去歇息?你們所居的院落廂房便是沐浴之處,會有下人帶領你們前去。”
“時候卻是不早了,說了這麼多,允月你聽進去了沒有?”路遙操碎了一顆心,看向那昏昏欲睡的小公主,活像是教書先生看見了不成器的學生。
顧允月乍然被人嚇醒,渾身激靈了一下,然後懵懵懂懂的抬頭看向路遙:“啊?懂了,我都懂了。”
“……看看這扶不上牆的樣子。”顧琮遠忍無可忍的唾棄了一聲,起身甩袖道,“罷了,再多說一萬句她也聽不進去半個字,還是去歇息吧。”
路遙頗為頭疼的看了一眼顧允月,便也跟著起身,瞧見那金枝玉葉的小殿下如今糟踐成了那副模樣,又受了點小傷,她原先那恨鐵不成鋼的火氣其實已經消減了打扮,還有那想對付熊孩子的手段也收了回去,並不打算在顧允月身上實踐一番了。
李昀望著那二人越走越遠的身影,不知為何,竟是鬆了一口氣。
好像是新婚之人辛辛苦苦一整天,又要招待新娘子的孃家人似的,這一刻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他垂眸看了看顧允月白白淨淨的腳踝,好像是行醫之人見慣了這場面一般,也絲毫不講究那什麼男女有別了,乾脆就蹲下身子,親自將那人的鞋襪穿上,動作之輕緩,讓一旁的丫鬟都咋舌。
“紅腫已經消下去了,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千萬不要害怕,也不要如此驚慌失措的到處跑,沒傷到旁人倒是先傷到了自己。”李昀聲音很輕柔,聽得顧允月彆彆扭扭,有些臉紅。
她小聲囁嚅道:“那劍拔弩張的場景險些沒將我嚇死,我哪裡見過這架勢?”
聽小殿下如此說,李昀倒是心生幾分愧疚出來,他一時寂靜。
卻是聽那人又不滿的道:“而且,為何我下次就不會害怕了?這樣的情形,怕是我再遇上個千次、百次,還依舊會害怕的……我不明白,李昀大哥總是風輕雲淡的,便以為我也能做得到了?我做不到的。”
那人倒是好脾氣的笑了笑,根本沒在乎她的小性子,將她腿上的紅色細綁帶繫好,竟是比丫鬟們打的結還要緊實精緻三分。
他道:“下次不會遇到這種情況了。”
顧允月不依不饒的撅嘴道:“若是還遇到呢?”
“那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就在此時李昀抬起眼來,正好對上了顧允月害羞的視線。
四目交接的一瞬,二人都懵了一下,而後飛快的別過了視線。
顧允月心裡的小鹿又開始亂撞了起來,害羞得不行。
而李昀,原本只想表達他身為顧允月的醫師,又是琮王殿下請進去的,便一定會不辭辛勞的保護殿下安全。
只是未料,他們嘴上都說著什麼畢生知己,什麼婚約大事,卻終究騙不過自己的內心,那一陣陣的心悸和情動,瞞得住別人,卻是瞞不住自己。
他起了身,見這小傢伙已經睡意全無,而且還未洗漱,又空著肚子,想著如此飢一餐飽一餐,定然是對千金玉體有損,便皺了皺眉,揮手命下人端上來些吃食。
冒著熱氣的小餛飩甫一撂在面前,顧允月便直眼了,相比那乍然而起的心動,還是眼前的這碗夜宵更加讓她感到驚喜,她燦然的朝人一笑:“多謝李昀大哥!”
“道謝倒是不必了,你慢慢吃。”他坐在人身邊,給人斟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或許是這幾天真的是餓壞了,顧允月從未吃過這樣的苦頭,便免不得有些吃相不雅,狼吞虎嚥了起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李昀正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於是顧允月裝模作樣的輕輕咳嗽了一聲,又開始自持公主的風度,輕輕的,一下以下的,矜持的吃起了那碗鮮香撲鼻的餛飩。
李昀瞧她那鼓鼓的腮幫有些可愛,心情也漸漸放鬆了下來,儘量用一種正經的語調問:“殿下是幾時從宮中出來的?”
顧允月聽人這語氣,好像是全都瞭如指掌,卻刻意過來詢問自己一番一般。
她不由得又回到了受教書夫子支配的恐懼之中,拿著湯匙的手都哆嗦了一下,連帶著湯匙裡濃厚的湯汁都哆嗦了出去。
“那個……那個,我二哥二嫂是何時來的?”她聲線莫名其妙的有些發顫。
李昀笑眯眯的模樣,就像一隻笑面虎,道:“早就來了。”
顧允月咂咂嘴,有些木訥的望著他,再一度體驗了何為心如死灰。
原本以為逃過了琮王兩口子的絮叨,就能稀裡糊塗的逃過李昀的興師問罪,不過眼下看來,該來的總會來……
李昀見人表情茫然,便笑道:“若非是二殿下親自前來,李某人還不知道公主您竟然做出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