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琮遠此時此刻臉色黑如鍋底,若非是路遙出聲問話,顧允月都擔心二哥能借著手裡寒光湛湛的長劍,直接來一個大義滅親了。
顧允月拽了拽身上有些鬆散了的小包裹,頭低低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也自知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些失態,灰頭土臉的都不好意思抬頭見人了。
她囁嚅了一聲:“自然是跟著你們過來的。”
路遙不可思議:“跟著我們過來的?可是……可是你根本就不在馬車上,這又是怎麼過來的?”
她腦中亂糟糟的一團,雖說是看見了顧允月從車底鑽出來,可還是難以置信,一個人當真能隱藏在車底,就那樣一動不動的死死扒著橫木,跋山涉水的任由馬車顛簸,也不掉下來。
顧允月偷偷覷了一眼顧琮遠,誰知那人正用一種殺人似的狠辣目光瞪著她,便趕忙低下了頭去裝死。
“小九你當真是跟著我們過來的?”路遙此話一出,便知曉自己是說了句廢話,若非如此,顧允月那丐幫幫主的造型又是從何而來?
她死死擰著眉頭,乾脆換了個問法:“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們你跟出來了?你這樣躲在車下,馬車又那樣顛簸,山路崎嶇,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的啊!”
“是啊,所以我隨時隨地都保持清醒,我機靈得很。”顧允月振振有詞,自知理虧,又說得有些沒有底氣。
看看,天盛王朝光鮮亮麗的九公主,竟然能因為偷溜出宮,在馬車下面死死的藏了整整一夜,路遙他們趕往江南行駛已有一夜,昨日也到了一處驛站休整,那時顧允月還尚未被發現,她難不成就這樣強忍著在馬車下睡了一宿,細皮嫩肉的人甘願在外面餵了一宿蚊子?
原本扒著馬車就極大的消耗了體力,顧允月這都算不上是風餐露宿了,因為她連西北風都沒得吃。
顧琮遠忍無可忍的惡聲問了句:“你昨天吃的什麼?”
顧允月拍了拍自己的包裹,神情竟然還有些洋洋自得:“趁著你們晚上睡覺,我吃了包裹裡帶出來的乾糧!”
“……”
路遙無語,她還從未見過如此死皮賴臉的熊孩子,若非是知道她身份金貴,搞不好便以為這顧允月是個皮糙肉厚的鄉下野丫頭,離經叛道的本事竟然一流。
一個養尊處優的人,忽然受了這樣的一份苦,別提是皇上和徐貴妃知道了以後要心疼得捶胸頓足,就路遙這個做嫂嫂的,得知此事,眉頭都不由自主的死死擰巴成了一團。
顧琮遠想要給拍拍那人的小腦袋,可看顧允月那蓬頭垢面的一張花貓臉,便表情複雜的未能下得去手:“你這混帳東西,這一天一宿是怎麼過來的啊?你昨夜睡沒睡覺?”
顧允月這才敢抬起眼來看他。
根本也無需她來回答,眼下那一雙厚重的黑眼圈便悄無聲息的替她回答了,看樣子有深深的疲倦勞累,若非是小九年歲尚輕,還能活蹦亂跳,只怕是此刻早就要脫力倒下了。
“我不累的。”她乖乖巧巧的小聲
道。
路遙一見她這麼說,便不由自主的更加心疼了起來,她注意到顧允月雙手都在劇烈的顫抖著,只不過背到了身後去,應當是不想讓顧琮遠看見,生怕二哥責罵的樣子。
這是跟馬車跟了一天一宿的後果,雙手都虛脫了。
若是今日還沒發現顧允月,恐怕她這小小的人兒也堅持不了多久,指不定什麼時候便疲憊不堪的鬆了手,保不齊就被捲到馬車那轆轆的巨大軲轆之下了。
顧琮遠心疼得說不出話來,連帶著那無邊的怒火也無從發洩,最後成了滿腔的心酸和不忍。
他指著顧允月連連道了好幾聲的:“離經叛道,無法無天。”
路遙拉住了顧琮遠的手,輕聲說道:“好了,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小九此刻都脫了力了,一定難受得緊,你就不要再責怪她了。”
“我知道二哥不會讓我和你們一起來的,所以我才偷偷跟來,我能保證萬無一失的。”顧允月蹭了蹭黢黑的小鼻尖,聲音弱得都快聽不見了。
顧琮遠俊朗的面容瞬間又沉了下來:“但是我不能保證!”
顧允月噤若寒蟬,嚇得一激靈,就沒了話,整個仿若一個從泥地裡撈出來的小木頭人,僵硬在了原地,一聲不吭了。
常山和宛雙站在不遠處面面相覷,以往就有人說九公主顧允月膽大包天,膽敢上房揭瓦,這回他們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見識了一回,惹得琮王都搖頭無奈,他們更是震驚得無言以對。
顧允月其實是一位很要面子的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