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兒,你過來。”沉寂良久的尹蕙蘭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那喚作憐兒的婢女頓時開心得不行,這位油鹽不進的祖宗在她苦苦叫了數聲之後,可算是主動搭腔了。
“小姐,有何吩咐?”憐兒歡天喜地的湊過來,手忙腳亂的就要過去端茶水和飯菜,一時之間喜上眉梢,竟是不知該先拿哪個了,“您是要先吃飯還是先喝些茶水潤潤嗓?奴婢這就給您熱菜去!”
“好了,不用你如此勞心勞力。”尹蕙蘭虛弱的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看起來格外蒼白,許是吵架吵得太多,捱了親爹的巴掌又要被琮王妃賞巴掌,原本就孱弱不堪的身體經過這一兩天的摧殘,在憂愁交加之下,更加孱弱不堪了。
也不知是哭累了鬧累了還是怎麼,她說起話來格外的輕聲細語,溫柔得不行:“你真是的……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陪著我,忙忙碌碌的,怕是也沒吃東西吧?”
憐兒有些受寵若驚的怔了一小會兒,旋即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來,她嘿嘿兩聲,回答道:“小姐,奴婢是吃了的,不餓。”
然而話一出口,便聽寂靜的小室內,傳出來了幾聲肚子的咕咕慘叫之聲。
憐兒頓時紅了臉,輕輕低下頭去,不敢抬頭去看尹蕙蘭。
那人輕輕一笑,看向了身邊剛剛溫熱好的飯菜,探手便將人拉了過來,讓她坐在桌前,憐兒又驚又喜,有幾分遲疑的坐了下去。
尹蕙蘭見這丫頭面對這些飯菜忍不住悄悄咽口水,無力的莞爾。
尹家夫妻到底還是心疼女兒的,不過是一天半天的不肯好好吃飯,耍著驢脾氣和人慪氣,那二人便火急火燎的催著廚房,變著花樣的給這位祖宗準備膳食。
然而這些色香味俱全的珍饈美味,到了尹蕙蘭面前,也只不過是被看了一眼,便打入冷宮了。
“吃吧。”她將碗筷向憐兒面前推了推。
憐兒這下子有些驚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難不成小姐是打算讓她吃了這頓飯,便永遠的和自己告別了?
她頓時哇的一聲咧嘴哭了出來,跪了下去:“小姐,奴婢說句不要臉的,我自小就被賣進了尹家,是伺候著您長大的,就算說不上是情同姐妹,可也是主僕情深,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舒文公子是個值得託付終生的人!”
說到前面那些,尹蕙蘭其實還是和顏悅色的好好聽著的,但說到最後一句,她便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也不知這點翠閣少東家給大家都灌了什麼**湯。
這一個兩個的,上到琮王和自家父母,下到素昧平生的奴婢,竟然都口徑一致的幫著那人說話,尹蕙蘭越是想著,便越是有一股子無名火躥上心頭。
然而折騰得太過,她又哭又喊的和家中鬧決裂,早就沒了力氣再去吵鬧,只在心中暗暗的給舒文再記下一個帳。
“我沒有想要尋短見,你想太多了。”尹蕙蘭表情近乎淡漠的道,“只是看你餓了而已,你快吃吧。”
憐兒猶豫了一下:“小姐您不吃可不行,本身就身子骨柔弱,若是再這樣折騰下去,奴婢擔心……”
“擔心?”她自嘲似的哼笑了一聲,“不吃這一兩頓算得了什麼,還哪有比嫁給不喜歡的人,更令人肝腸寸斷之事?”
憐兒其實比尹蕙蘭還要小一歲,今年剛剛十六歲罷了,平日在府中除了不停的奔忙勞碌,便是在去奔忙勞碌的路上,對於男女情事,她其實不過是個剛剛萌芽的初級選手,尚且十分懵懂。
而尹蕙蘭的感情則如春風吹野草,狂放又不羈,搞不好連自己都能給一把火燎了。
“不說這些難過的,你是我的丫鬟,若連你都跟著累病了,誰還會繼續向著我說話?”她唇色蒼白,看著人眨眨眼,倒是恢復了幾分平日裡的俏皮。
憐兒稍稍放下了心,試探著又問了一句,見那人微笑應允,便忍不住的大快朵頤了起來,吃得滿嘴都是。
尹蕙蘭十分貼心的給人遞去了一方錦帕。
憐兒這個粗枝大葉的,道了一聲謝,接過來就要往嘴上擦,然而餘光一瞥,頓時哆嗦了一下:“小……小姐,這可是韶錦閣繡的帕子,價值不菲,您……”
“我知道,賞你的。”尹蕙蘭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神情之間竟然有了幾分懇求,“憐兒,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幫幫我?”
“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那嘴角尚且掛著幾個飯粒的丫鬟滿臉茫然,卻是立刻就明白了小姐這是又要作死了!
憐兒的心中亂作一團,亂麻似的糾纏不休,她渾渾噩噩的被尹蕙蘭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