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關著他。”
是夜,深春初夏,晚間清風徐徐,焦慮和內疚交織,玄楠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獨上城樓,倚著城牆看著汴梁城還亮著的一點點稀疏燈火……
“陛下,是你嗎?”
玄楠忽覺身後有聲音,轉身去看,只見冰藍提著燈籠,在夜色中緩緩走來,
獨自提著燈籠,在夜色中踱步,不知不覺來到了南燻臺。忽覺身後有聲音,腳邊多了一枚棋子。抬頭只見冰藍在高樓上朝他揮手,隨後南燻臺的大門被開啟了,冰藍身著淺紫色的對襟襦裙走出來,道:“陛下,我一直想當面謝你。”
玄楠淺淺一笑,道:“你想怎麼謝朕?”
“救命之恩,說再多個謝謝也是輕的。如果上天垂憐我,就給我個機會來報答您。”
“現在就有個機會。”玄楠道。
冰藍睜大了眼睛,一邊期待著玄楠的要求,一邊又暗暗擔心做不到。
玄楠淺淺一笑,把燈籠塞進冰藍手裡,道:“給朕打亮!”
“好。”
玄楠與冰藍相步於中庭,地面上殘存著的水痕倒影著天上月。燈籠的光將兩人影子拉得欣長。
冰藍思忖了片刻,緩緩說道:“上次元宵燈會時,樂水郡王身體還健碩的很,可是不過幾天,他就病了。那時,我還以為是他被唐小姐拒絕,害了相思病,因而在阿棟府裡避世。可是他現在人在蒙古被俘,就說明那段時間他不在汴梁,他應該得了您的命令去了蒙古。陛下派他去蒙古幹什麼呢?自從遼被金所滅後,契丹分了兩支,一支由耶律達率領依附蒙古,一支由耶律大石率領,稱作西遼。近來,蒙古一直與西遼打仗。而糧草卻由燕雲十六州的百姓供養。這些百姓裡,有契丹人也有漢人,漢人和我們本就是同宗同源,自是不必說。契丹人自是不願意幫著外族人對付自己人,因而存了投靠大楚的心思也是有的。燕雲十六州一直是國朝百年來的夢想。若是成了,燕雲十六州自當收復,陛下與樂水郡王就是名垂千古的明君賢臣。”
“不錯,朕的確就像一隻咬勾的魚。”玄楠又慚愧:“近來不少汴梁的人市跌價,出現了大量便宜的契丹奴隸。阿棟買的小廝裡,還有個六歲的孩子,是耶律達的同族,耶律達已被正法,他們的家眷被罰沒,而二哥被俘,生死未卜……”
“陛下,如果這時候,忽然冒出來個蒙古細作說,是宋楚告訴了他們陛下派遣樂水郡王與契丹密謀起事,所圖幽燕。是那些奸人希望相信!”
“你倒是像親眼看見了這些事一樣。”玄楠心裡暗暗吃驚。這些日子,她一步未離開南燻臺養病,竟憑著流言能見微知著。
“那麼陛下相信嗎?”
玄楠搖了搖頭,道:“他不缺錢,也不至於為了跟朕憋氣,出賣國家。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二哥的去向。這訊息要麼是阿棟不小心露了,要麼就是宮裡流出去的。”
“那陛下會放了宋楚?”
“不會。”
“為什麼呢?”
“你已說了,他們希望朕相信。”
“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宋楚?”冰藍追問。
“這件事必須有人要負責,不是阿棟就是宋楚,朕別無選擇。”
“陛下,你!這公平嗎?憑什麼!”冰藍氣得發抖。
“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打算嫁給他?他可是真的把那花魁領進了家裡!今日來這裡,就是為了讓朕放過他?朕還以為……”玄楠忽然心中一股無名火竄起,不悅道:“朕真是自作多情!”
看著玄楠一甩袖子,走下城樓的階梯的決絕,冰藍害怕極了,萬一他鐵了心要宋楚頂罪怎麼辦?趕緊追上去道:“不是這樣的。陛下!”
“那是什麼樣的?”玄楠沒好氣地說:“無論他是不是變了心意,你都愛慕他!無論他見你身陷危險無動於衷,你都愛慕他!若是這樣,不必告訴朕!”
“不是的!陛下!我想幫他,也想幫你。我雖然來汴梁不久,也感受到你們之間有誤會。有些話您問他,他必不會講。我問他,他也許就告訴我了……”
“朕與他沒有誤會,只是素來不合罷了!”說罷,玄楠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色中,冰藍握緊手裡的宮燈,看著玄楠負氣的背影,決絕道:“若是不能幫他洗清冤屈!妾自請跟他同罪!”
“隨你便!”玄楠毫不客氣地走下臺階,臺階的盡頭那一個光點是王喜提著宮燈在等待,身旁還有四個抬著轎的黃門在等待。
王喜拉開了軟轎的門簾,等著玄楠上轎子。
玄楠擺了擺手道:“朕不想坐轎,這轎子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