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江都城,正值苦夏六月,燥熱難耐,街道也靜悄悄的,此時卻聽得轉角處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
程意晚坐在喜轎之中,面無表情,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嘴角卻是沒有一絲笑,這門親事是那李知府逼迫的,她又何來滿意,若不是為了爹孃,她怎麼可進這轎子之中,給那年近五十的人做妾侍。
“停轎!”
還沒等轎子走到地方,便有人高喊一句停轎,轎子乖乖落在地上,程意晚皺了下眉,掀開了轎簾。
周遭靜悄悄的,只能聽到有人高聲說著,她伸出手拽下了紅蓋頭,面前跪了一地的人,而那喊著停轎的人手上所持的竟是南朝丞相裴商玉的手令。
“天下大旱,知府貪墨,如今丞相大人已經斬首李德楷,主簿程文希監守自盜,霍亂政法,現已收監,擇日再審!”
坐在馬上的人宣讀完畢後,就要轉身離開,程意晚反應過來後,匆匆奔去高喊:“大人!大人!”
“何事?”
崔過聽到她的喊聲停下了馬,側身問了一句,程意晚抬頭看向他,嚥了咽口水:“敢問大人剛剛說的可是主簿程文希,他被收監在哪處了?”
“你這姑娘好生奇怪,收監自然是收到衙門大牢了。”
“是是是,是我糊塗了,那請問,主審官是哪位?”
江都知府已經被斬首,主審的官員絕不可能是江都府的人,程意晚只覺自己的腦子現在昏昏沉沉,這變故來的太快,竟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前一月她被李德楷逼婚,要她做她的小妾,他爹爹只是一個九品小官,哪裡敵得過他,沒想到就在李德楷接她入門之時,事情來了反轉,但為何要說她爹爹監守自盜,她爹那般清廉,絕對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
“裴相。”
崔過只留下了這兩個字便離開了,大人說了,若是那喜轎中的人問起主審官,只說裴相二字即可。
程意晚聽到裴相二字,猛然抬頭,主審官竟是南朝第一煞神,裴商玉?!
李德楷倒臺,自然無人再攔她,她失神落魄的走回了程家,守在門口的小丫鬟折梅看到她,趕忙上前拉住了她:“姑娘回來了,奴婢聽說那李知府被斬首了,姑娘還好嗎?”
“我沒事,在路上就被攔住了。”
折梅聽到她的話,鬆了口氣,這才靠近她小聲說道:“老爺被收監了,夫人這會兒正傷心呢。”
程文希和結髮夫人霍書雲成婚二十載,夫妻二人感情頗深,所以爹爹出事,母親自然神傷,今日當真是亂極了,她扶住了折梅的手說道:“先扶我去換身衣裳吧。”
折梅點頭,帶著她去換了衣裳,走到霍書雲的房間處時,便聽到她的哭聲,蹲在地上安慰自家孃親的程治清見到自家姐姐時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阿姐。”
他走了出來,臉上佈滿愁雲,本就因著李德楷逼婚一事,程家這段時間過的心力交瘁,沒想到如今程文希也出了事情,怎叫人能承受得住。
“清兒,你照看好母親,阿姐去探聽一下爹爹的事情。”
程治清點頭:“阿姐,爹爹不可能監守自盜的。”
“阿姐知道,你在家乖乖的,照顧好母親。”
她伸出手,摸了摸程治清的頭,如今家裡能頂得住的只剩下她了,她不能再倒下了。
知府府邸,迴廊盡頭,有一處湖泊,湖心正中間的亭子裡,有人躺在搖椅上,身旁的小廝搖動著手中的七輪扇,底下的冰塊冒出陣陣涼意,驅散了不少難耐的暑熱。
崔過緩步走了進來,對著搖椅上的男人恭敬行禮:“大人,事情已經辦妥了。”
嘩啦一聲,扇子被開啟,遮面的紗布落到了地上,裴商玉站起了身子,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出口的聲音猶如夏日最涼爽的清泉一般:“她問了嗎?”
裴商玉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絕色容顏,眉眼精緻,薄唇微啟,眸若星辰,卻無半分感情,唯有在提到她的時候,眼中有光閃動。
“程姑娘問了主審官,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回了裴相二字。”
崔過回了一句,裴商玉勾唇輕笑一聲:“把李德楷的頭掛在江都城門口,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