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半山讓人送來了吃食,囑咐他們不要隨意出去,以免被人誤會,惹出麻煩。林墨染等人雖然不願,但是也遵守了,惹麻煩事小,得罪了人事大。
不過他們不出來,不代表沒人去找他們。
村子裡沒什麼夜生活,天一黑,大多數人就都去睡覺了。
但是林墨染等人在京城裡生活慣了的,即便是晚上也有很多活動可以做,完全不習慣睡那麼早的。所以天黑以後,聽到外面的人陸續進屋,逐漸安靜下來以後,他們不能趴在視窗上看熱鬧,就開始無聊了。
枯坐了一會兒以後,林墨染實在坐不住了,就說道:“我們不往遠走,就在門口看星星吧?京城經常都是燈火通明的,天空都沒有那麼清晰明朗了,也不知道這裡會不會和別處有什麼不同。”
林墨淺白天隱藏行跡偷聽人說話,已經有些累了,也為了儲存體力,就沒去。
江沐淵可不敢不去,他還要搏美人一笑呢。
神山的範圍本來就大,周圍又沒有人家,萬籟俱寂,周圍漆黑一片,遠處村鎮的燈光完全影響不到這裡,反倒襯得天空中的群星閃耀,
林墨染靜靜地看著,偶爾說起一句:“這裡比天水宮還要安靜不少呢,天水宮雖然也在山裡,但是我們人多,晚上熬夜苦讀用功的人也不少,燈火徹夜長明的時候經常有,所以這天空也就沒有這裡的這麼明亮了。不像這裡,本來就只有這麼一個村子,周圍沒有人煙,靜的連蟲鳴聽起來都那麼響亮,真好。”
“在天水宮的時候很苦嗎?你是不是也通宵趕過功課?”
“還好吧?就是練武的時候苦了一點,那真不是人乾的活兒,每天都覺得胳膊腿要廢了,第二天還得起來練功。”林墨染唏噓道。
江沐淵笑了一聲,道:“原來每個學武的人都這樣,我還以為我只有我師父對我這麼嚴厲呢,沒想到你師父也這麼心狠,對你都能下這麼狠的手。”
林墨染好奇的看著他,問道:“怎麼從沒聽過你小時候的趣事?快講來給我聽聽!”
本來那都是江沐淵心底裡最苦痛的過去,但是林墨染想聽,那就算再揭一次傷疤又有何妨?
“我小時候啊,父親在的時候還好,日子過得挺舒坦的。從我外祖家回來以後,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不僅從前吃的穿的用的都縮減了,每日要學的功課加倍不說,練武也不能有片刻偷懶。又是習文又是練武的,一天的時間本就不夠用,後來又要加倍,我就只能熬夜看書,清早起來練早功,吃飯的時間都手捧著書本在看,真真兒是一刻都不得閒。小時候常和李言一起玩兒的,後來也沒工夫了,害得李言經常抱怨,他一共也沒幾個玩伴,連我都沒空理他了,他可要寂寞死了。”江沐淵儘量平靜的說道。
可是他背後吃的那些苦,又豈是這短短几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為了更好地進學,孃親又變賣了多少家產,忍著大伯多少打壓?還要瞞著大伯自己的日益優秀,推說他們花了那麼多錢,只是供自己玩樂而已,這才讓他大伯消了一點疑心。
這些委屈,江沐淵自然不會跟林墨染說的,她只要知道自己小時候很用功就可以了。
江沐淵不肯說,林墨染也不追問,只是說道:“原來我們上學的時候都是一樣的呀,那夫子有沒有打過你的手板?師父有沒有踢過你的屁股?小時候我覺得我師父是恨極了我,一定是她原本不想收我做徒弟的,只是為了平息各位長老們的爭吵,才勉為其難的收下我的。現在我才覺得,還是跟在師父身邊的那幾年,才是我最快活的時光。就算我師父打過我的手板,踢過我的屁股,下毒害得我腹瀉三天,半夜往我被窩裡潑冷水,害我傷寒半個月,我還是最懷念在天水宮的日子,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林墨染抬頭看著星星,心裡卻已經飛到千里之外的天水宮去了,也不知道師父怎麼樣了?她讓自己去京城管理天水樓,自己卻不務正業,跑到這個鬼地方來沒事找事,不知道師父會不會怪自己啊?
林墨染在看天空,旁邊的江沐淵在看她,林墨染覺得天空美得不像話,江沐淵覺得她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美。
江沐淵看著看著,就覺得自己喜歡上林墨染,完全不是因為當年救她的時候,被她那一身的傷震撼到了,也不是因為在京城的時候,被林墨染那自然灑脫不驕矜的性子所吸引,更不是因為林墨染五年前就已經初露端倪的美貌臉孔。
而是在現在。
在林墨染仰著頭認真看星星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比星星更吸引人,在她明明已經是吏部尚書的女兒,身份已經是普通人遙不可及的尊貴,還要辛苦去天水宮學藝,只為在李昀賜婚的時候,有底氣一口拒絕,不擔心抗旨會給自己跟家人帶來什麼後果。
明明別的女人拼盡全力都想去爭取的東西,偏偏林墨染不在乎,不喜歡,不想要。
明明別的女人對舞刀弄槍、江湖危險唯恐避之不及,她卻要興奮著往前衝。
別的女人沒有的,她都有,別的女人有的,她比她們都更好,別的女人都想要的,她不稀罕,別的女人不想要的,她都感興趣。
這個女人,怎麼總是與眾不同?
林墨染已經完全沒有繼續和江沐淵說話的興致,聊天哪有看星星美好?
江沐淵本來也沒在看星星,光顧著看林墨染了。
就在兩人沉浸在自己眼中的美景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點動靜,聲音只有一下,轉瞬就消失了。
但是兩人卻都沒有放過,更沒有生長,聲張,而是小心的移動到聲音傳來的位置,出其不意的將躲在那棵樹下的人揪了出來。
讓林墨染感到意外的是,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還對她十分冷淡的蘇木。
“你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偷聽多久了?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林墨染嚴肅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