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的排水溝本來就不寬,大量的汙水倒下去,有大半都沒有及時排走,反而溢位來將坐在水溝邊上的老人褲腿給弄溼了大半截。
老人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老農,臉上的褶子和枯樹皮一樣讓人看得心疼。他也顧不上自己溼掉的褲腿,只是用滿是老繭的手卷起蛇皮口袋一邊,避免汙水濺在他的土豆上。
城裡的人金貴,他的這些土豆本來就一個個其貌不揚,要是再沾了汙水就更沒人買了。
“和你說了會打溼吧?趕緊走,別在這裡擋著我做生意!”
被罵的老人也不說話,抿著嘴唇顫顫巍巍地想要把土豆給捲起來挪地方。
南江市創衛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像老人這種沒有鋪位的散戶離了菜市場是不允許賣菜的。
然而這菜市場裡的空間也不大,他想賣菜就只能像個過街老鼠縮在某個鋪位的角落裡。
這家不許他擺攤,那家嫌他影響生意。
這一來二去受的白眼多了,老人也就習慣了。
就在老人剛把土豆包好準備放回揹簍裡的時候,孫寒承走過去將揹簍背到自己身上,笑著問道,“太公,你這土豆一共多少錢?”
老人有些緊張,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揹簍生怕孫寒承把他東西給搶走。
他把孫寒承當成城管了,瘦得只剩一層皮的一隻手死死抓住揹簍的繩子,哀求道,“我土豆不賣,我就是在這裡坐一會兒,我沒準備賣。”
看見老人哀求的眼神孫寒承心裡一酸,從兜裡拿出五百塊塞進老人藍色工衣的口袋裡說道,“我不是城管,是買你土豆的。你這土豆這麼多,揹簍借我背一下可以吧?”
塞進口袋裡的五百塊就像塞了一塊烙鐵般,老人嘴裡一直喊錢給多了,一邊想要把錢摸出來給孫寒承退回去。
孫寒承索性把老人的手給挽住,笑著對老人說道,“太公,我看你種的這些土豆不錯啊。我是南師大的老師,正好我們學校需要一大批的土豆。要不你領我去你家田裡看看,我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合作?”
老人聽說過南師大,但哪裡想到過和南師大的老師合作啊。
倒是端著水盆的那個男人耳朵尖,一聽孫寒承這麼說趕緊跑了過來,搓著手對孫寒承笑道,“您是南師大的老師?”
孫寒承看了男人一眼沒說話。
男人擦了擦手從圍裙兜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孫寒承,“我叫曹廣達,專門做果蔬批發的。老師您要不考慮下和我合作?我們家也有不少土豆存貨,比這老頭兒的歪瓜裂棗要好多了。”
“不好意思,沒興趣。”
孫寒承看都沒看名片一眼,扶著老人就要往外走。
曹廣達臉上笑容一僵,陰陽怪氣地說道,“看您那麼年輕,您在南師大是教什麼專業的啊。這老頭兒可是胡楊片區出了名的困難戶,您該不會以為每天去他家裡買幾個土豆就能把他給盤活吧?就算你想買,也得他家裡有啊。”
曹廣達這一番話說得老人抬不起頭來,他拍了拍孫寒承的手說道,“孩子啊,謝謝你了。不過他說得對,我家田裡沒種東西了。”
“太公,您家有田嗎?”
“有一畝田,但是大部分都是荒著的……”
老人年輕的幾年還能伺候伺候莊稼,現在上年紀了也就能闢出一小塊地種種土豆。
“有田就行了,我們南師大也不急著要這批土豆。再說了,田裡沒有莊稼,我們還可以談別的合作嘛。”
見孫寒承強行無視自己,曹廣達感覺有種一拳打在空氣上的頓挫感。
就在這時一個脖子上戴著金鍊手夾皮包的胖子從遠處走了過來,曹廣達看見這人眼睛一亮,這不是南師大東食堂的負責人賈志仁賈老闆嗎?
他趕緊衝賈志仁揮手道,“賈老闆!賈老闆你快過來!”
作為南師大東食堂的負責人,賈志仁對著菜市場的小攤販還是熟悉的。但他以前採購根本沒怎麼和曹廣達打過交道,所以見曹廣達衝自己招手賈志仁心裡還納悶兒。
還沒等賈志仁走近,曹廣達一把拉住孫寒承不讓他走,同時對賈志仁笑道,“賈老闆,這人說是你們南師大的老師,您認識嗎?”
賈志仁一愣,打量了孫寒承一番覺得面生,但他嘴上卻說,“你有毛病?我們南師大老師那麼多,我能全認識?”
見賈志仁生氣,曹廣達輕輕給了自己一嘴巴子,給賈志仁打了根菸說道,“怪我沒說清楚,這人說是南師大的老師,還說要和這老人家談土豆生意。我尋思著南師大不一共就兩食堂嘛,來菜市場採購以前也沒見過他啊。”
曹廣達這麼一說賈志仁就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這冒充南師大老師和他沒關係,但要是冒充老師出來採購騙人那關係可就大了。
自己這些年的採購賬目本來多多少少就有些問題,這要是因為被騙子招惹出是非來,那自己豈不是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