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弘更遲疑了,“你在乎嗎?”
喻真仰起頭,靠住椅背。
想起他們剛畢業的那年,有天晚上,他正身心俱疲地跟專案組那個倚老賣老的經理周旋。
出去抽了根煙的功夫,就接到了聞靜的電話。
她問他晚上有沒有空,表面聽起來很平靜,但喻真還是察覺到了她聲線裡隱含的顫抖。
他再沒有耐心和那個經理虛與委蛇,直截了當地撕破了他們之間刻意維持的體面,開車駛向和她約好的地方。
那種急切又擔憂的心情。
見到她平安無事時,猛然鬆了一口氣的心情。
他們說他不在乎。
喻真哂笑一聲,大概,沒有人能察覺的在乎,跟不在乎並沒有什麼分別。
沈霖開的房間在頂層,正對著後院,廊下長燈連綿一線,風亭水榭和涓涓溪流錯落有致,站在落地窗前,能將所有景色盡收眼底。
可聞靜絲毫沒有欣賞夜色的心情。
她頹然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漫無邊際的深沉夜色,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
“你真的很會演這種角色。”
“沈霖會上鈎也理所當然。”
“沈霖認識過你嗎?”
她捂住臉,就算再如何努力地去剋制自己不要回想,這些話還是會亦步亦趨地追著她、鑽進她的腦海,四面八方無孔不入。
喻真會把那些話全都告訴沈霖嗎?沈霖聽到那些話又會是什麼反應?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在《白痴》裡,借角色之口,描述過他身處行刑臺的心理感受——“當你把腦袋放到鍘刀下面,聽見鍘刀從頭上滑下來時,這四分之一秒才是最可怕不過的。”
原來真是這樣。
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了。
她獨自一人坐在寂寥濃重的夜色裡,感覺自己焦躁到幾近崩潰。
在逼瘋自己之前,她開了桌上的一瓶酒,仰頭一飲而盡。
沈霖先是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這才用房卡把門刷開。
客廳一片漆黑,闃寂無聲。
他心猛地一沉。
她跑了。
他讓她上來等等他,可就這麼點時間,她就跑了。
難以描述這一刻他心頭翻湧起的複雜感受,既覺得怒不可遏,又覺得挫敗無比。
直到他聽到輕微的軲轆聲。
他循聲望去,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終於捕捉到陽臺上隱約的人影。
他伸手把燈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