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半眯起眼,去年九月,他們在咖啡店見的那一面躍入他的腦海。
聞靜對他來說是大學同學,而非高中同學。他們高中同班一年,他對聞靜幾乎沒什麼印象,自然也沒想起邀請她。
他只是在向她抱怨籌辦遇到的麻煩事。
她卻忽然回了一句,“當時咱們高二班上的人都會到嗎?”
喻真理所當然地說:“我都邀請了,有幾個人說有點事需要看看時間,大多數人應該都會來。”
話音剛落,他就想起,高二班上的同學,自然是包括聞靜的。他沒道理邀請了班上的所有人,卻獨獨把聞靜漏掉。
於是他主動問:“你要來嗎?”
為了緩解他當著她的面忘掉她的尷尬,他作勢擺出一副威脅的模樣,“我攢的聚會,你可不許不給我這個面子!”
她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然後捧著咖啡杯,低著頭慢慢說:“好啊。”
那是秋天的黃昏,她穿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低頭的一瞬間,霞光從她垂下的幾縷發絲間穿過,落在她斂起的眉眼上,有種少女般謹慎的情怯。
喻真心中微微一動。
大學期間,學生會很多聚餐,聞靜能推掉十之八九,顯然對此並不熱絡。
所以他以為,那天她是因他而答應要去的。
他情不自禁地變得很小心,怕她認識的人太少,會覺得不自在,因此在聚會當天,他一直、一直、一直,不管和誰說話,都注意著門口。
然後在她出現的那一刻,立刻迎了上去。
希望她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希望她能覺得他就在她身邊,希望她不要無聊也不要覺得侷促。
也許是他表現得太異常,傅弘察覺到什麼,拉住他說三道四的,他生怕傅弘嘴上沒邊跑到聞靜面前說些有的沒的,讓她覺得難堪,於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撇清他們兩的關系。
他有點後悔邀請她來,因為她一直孤零零坐在角落裡,不怎麼和人聊天,他是這場聚會的東道主,很難抽出空去陪她。
等聚會結束,他想去跟她說句話,可一個錯眼,她就沒了蹤影。
他一直遠遠盯著,知道她沒喝多少酒,不過還是有點擔心,於是打了通電話過去。
接通後,他聽到她那頭非常安靜,彷彿已經離開了酒店。
“你已經走了?”
“嗯,你們不是還要去第二場?我就不去了。”
“也好,ktv也太吵了,下次我再單獨請你吃飯吧。”
她並未接這個話茬,而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喻真……”
很奇怪的,她的聲音很輕,簡直如同一陣要消失在夜色裡的霧。
喻真忽生出一種感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應該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內容。
他情不自禁呼吸一屏,好像自己的心髒被細細的線纏住,線頭那端被交到聞靜手中,隨著她每一沉默的呼吸,在艱難地顫動。
但她最終也只是嘆息般道:“沒事,再見。”
電話雖被結束通話,可方才縈繞心頭的緊張感,卻久久未散。
這種被人牽住了心緒,不由自己控制的感受,喻真真的很少在別人身上嘗到過。
有時候他覺得,他之所以一直和她保持這樣的距離,正因為他不願意向她讓渡他一切情感的支配權。
他很不習慣這種感受,他不願意做個輸家,在任何事情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明明在很久以前,喻真從沒把聞靜看進眼裡。
他活得太意氣風發,這種家世平平無奇、性格安靜柔順的乖乖女,如果不是他們畢業於同一所高中,喻真根本懶得記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有在接單畫稿,於是請她幫忙設計辯論隊奪冠海報,報酬不低,是他最擅長的人情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