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萬望周全

後來楚玉惜每每在市井上賣棗泥糕時,要麼是有冷一橦親自作陪,要麼就會有他的人來將棗泥糕盡數買去,再後來乾脆他自己也跟著學著做了,一併拿出來賣。

因著他冷家公子的身份,倒有不少姑娘慕名而來。

兩人的感情就此升溫,直至楚玉惜進宮前半年,冷舒知還親自上門提親,當時楚雄也都欣然允諾了。畢竟冷家也算是大門戶,加上又是至交,如此一來便是親上加親。

海棠當時在得知這個訊息後自是歡喜得不得了,覺得楚玉惜謀得了一個好人家,往後裡也總是不需要再受苦的。

這一切的改變是從半年後新皇選秀開始。楚雄為了一己私利,為了給自己洗去冤屈,竟不顧著旁人的反對硬是將楚玉惜送進宮去,為此還和冷家大鬧了一場。為了能讓楚玉惜不受自己的負面影響順利進宮,楚雄放低姿態,日日週轉於當時位高權重的大臣家中,一副吮癰舐痔的卑劣嘴臉,終是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以功成。

他原以為一切都大功告成之際,楚玉惜在得了姨娘海棠的應允下連夜逃出了楚家,與冷一橦私奔。兩人雖情深,奈何緣淺,還未逃出京城,就已被楚冷兩家相繼發現。兩人無法,又是鐵了心非對方不娶不嫁,且早在心裡立了海誓山盟的約定,加上年輕氣盛,竟一時昏了頭,也不逃了,被逼至無路後,便欲一起投河自盡。

甚至為了走得更舒坦些,他二人還服下了帶有蒙汗藥的湯水。

那晚的月色猶如輕紗籠罩著一般,一切都顯得似在夢中一般迷離。月明星稀的夜空下,有兩道月白色身影穿過一片疏鬆樹林,就著飄搖的月光來至城外一條水勢湍急的江流邊。

冷一橦率先投河,可楚玉惜卻遲疑了。她從小受盡苦難,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早已熟悉了鑑貌辨色,比冷一橦早知世故些。面對著那因前陣子連綿大雨而導致猛漲的河水,她卻步了。另外也是想到自己還曾答應過好和楚玉麟要好好孝順姨娘,如今姨娘孝順不成,她卻要棄姨娘先去,心中自是不捨。總而言之,她無法拋卻的東西太多。

而冷一橦打小便乖覺知事,對冷舒知唯命是從。依著他的活法長大了要考取功名,行光宗耀祖之事。可待他十六歲時便改了念頭,立志要成為一名優秀的庖廚。那是他頭一次忤逆冷舒知,雖被執了家法又被罰在祠堂反省,可他心意不變。遇上楚玉惜,心甘情願地同她去赴死,非她不娶,這是他對冷舒知的第二次忤逆。

這些都是姨娘所能知曉的細節。

也是前陣子冷一橦隨著陸泓從邊境回來,特來楚家說理時所言。

其實當時楚玉惜雖有遲疑,可沒過一會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她不想自己的後半生都在悔恨與愧疚中度過,只是這一點冷一橦不知道而已。

為了和他再不有任何來往,楚雄向他隱瞞了當年的真相,只說楚玉惜想明白了要進宮,所以才沒有隨他投河,又說她現下在宮裡是高高在上的瑜貴嬪,早已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如此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進宮第一日送來棗泥糕是為著當年的緣故,日日會有燕子風箏落在紫藤花架上,也是因為從前楚玉惜喜愛燕子的緣故。

燕子雖微不足道,卻深受人們喜愛,且又代表著春色美好,寓意極佳。當時的楚玉惜還曾苦苦期盼著,以為自己終有一日能得父親喜愛。卻不想父親對自己和顏悅色的那一日,竟是要將她和她最愛的男子分開,讓她淪為他上位的工具。

至於那支雕有茈碧蓮的碧玉珠釵,乃是冷一橦親自為她設計而成,也算得是他們二人的定情信物。當時楚玉惜落水昏迷,被救醒時手中仍抓著那支珠釵不放,直到她醒來時忘記了之前種種。

於是她便帶著那支封存著她從前回憶的珠釵進了宮做了楚婕妤。酷愛電子書

良久的沉默。

海棠雙手輕輕覆在面色蒼白的楚玉惜手背上,意味深長道:“惜兒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姨娘不想你再被過去所累。”

“姨娘,我清楚……”楚玉惜愣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又接著說,“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以大局為重,這點姨娘儘可放心。”

姨娘正要說什麼,外頭的丫鬟卻來傳說葉寒司要走,楚玉惜深看了一眼海棠,終是什麼都沒再說。

“還望姨娘萬望保全自己,我的事姨娘也不必操心,女兒自有分寸。”

話畢,楚玉惜又冷聲叮囑了那兩個丫鬟幾句,這才肯放心離開。

出來時,葉寒司已然先出去了。楚雄見她出來,忙上前示意她去向一邊,又難得輕聲問道:“惜兒,一直不得空與你單獨說。趁著眼下還有一息時間,為父有兩句話想要同你說說。”

楚玉惜並不向他行禮,也自持著在宮中的倨傲模樣,“父親請講。”

楚雄先是一怔,先前大夫人說楚玉惜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他還不信,現下自己是真見了,才明白其中道理。

“你要是在宮中有何難處,儘管家書回來,我定是全力以赴地為你著想。也望你還顧念著從前的父女情分,多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都行。”

“父親,陛下顧忌著當年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陛下是何脾氣,後宮又不得干政,我也不過是偶爾聽他提起……”

楚玉惜上前兩步,四下環顧了一眼。楚雄會意,忙避退了所有人,又道:“惜兒在宮中的事情為父多少有些耳聞,惜兒有話不妨直說。”

“現下前朝雖表面安定,其實內裡早已暗流湧動……父親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見楚雄當真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楚玉惜便將話挑明,“魏丞相坐擁大權,陛下早已對他起了疑心,覺著他有不臣之心了。”

“而古語有云‘上之所好,下必其焉’,若當真魏丞相有謀反之勢,那他下面那些人不都得附擁而上?”

楚雄頓悟,正要問,卻聽楚玉惜勸誡道:“女兒的意思是想要讓父親韜光養晦,明裡得和魏丞相做好功夫,暗裡卻也要有自己的主見……”

“這是要讓我盯著魏丞相?”

“女兒覺著父親是一個有遠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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