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還有,還有咱們的孩子!孩子!咱們的孩子!垂綺!”
似乎是永航遙遠的聲音蕩過來,聽不真切,只模糊有幾聲孩子。孩子……孩子……對!她要生孩子……她的孩子……孩子!
“對了!對了!就這樣使力!再使力!”
使力……使力!使力……再使力……啊!駱垂綺尖叫了出來,氣息極喘,抓著身前白綾的手青筋一擰。
“對!對!就這樣!頭已經出來了!再加把勁!”
孫永航看著她緊閉眼咬著唇地使力,心中有無限柔情,他拉過她的纖纖素手,執在胸前,握緊。另一隻手便扣向她的唇際,指節輕輕掰開她的嘴,讓她咬著自己的手指,讓她將那份痛也傳遞給自己,讓他分擔她的痛。
指節上傳來一陣緊過一陣的疼,孫永航看著她汗流滿面,淚意怎麼也將忍不住地溢位,滴在駱垂綺的手背上,燙燙的一滴、兩滴、三滴……
溶月看著心酸,心中雖是怨恨著這位姑爺,但此時見他如此,也只得狠狠背過身去,猛哽著聲擦淚。
驀地,孫永航只覺手上狠狠一痛,接著便是產婆終於嘆了口氣的呼聲,“總算出來了!總算出來了!老天菩薩保佑啊!”外頭的丫鬟立時捧上熱水,將孩子洗淨,包好。
產婆抱過孩子,驗了驗,是個男孩兒!但面色有些紫脹,整張臉都皺在一處,也不哭不鬧,心頭不禁擔心起來,一把倒拎著在嬰兒屁股上拍了幾下,仍是未見哭聲,心已是一涼,連忙抱到孫永航跟前,“大少爺,是個男孩兒!可是……”
然後孫永航似是根本無所聽聞,只是瞅著精神有些渙散的駱垂綺,一手原本讓她咬在嘴裡的手上沾著血絲改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手正輕輕拂拭著駱垂綺額上的汗。他撫著她的眉角,撫著她的臉頰,撫著她耳邊的鬢髮,眼中滿溢的是失而復得似的欣慰與深沉的愛戀,很濃,也很重。
產婆看到這情景,不由一愣,話在口中訥了半晌,卻又吐不出來。忽然身後一個丫鬟驚叫了一聲,“啊!血!血!少夫人出血了!出血了!”
孫永航一驚,立時撩起被子瞧了瞧,那裡正緩緩積起一灘血,紅紅的,觸目驚心地撞入他眼裡,他回頭一把捉住駱垂綺,“垂綺!垂綺!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你撐著!撐著!”他似是急得發瘋了,一把扯過產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產婆被他那樣給嚇傻了,只是呆呆地道:“是,是,是……血崩了……”
血崩!孫永航只覺渾身的血也在這時被一下抽盡了,手中只知道緊緊地抓著妻子的手,“怎麼辦?……快!快去叫大夫!把全天都所有的名醫都給請來!快去!”
“是!是!”一群人豁拉一聲跑出去了。
產婆這時才稍微回過身來,瞧見這副樣子,便上前輕勸了勸,“大少爺,老身做產婆也做了幾十年了,手上經手的產婦無數,像少夫人這樣的……唉!您就節哀吧!先看看孩子!這孩子在孃胎裡憋得久了,先救孩子才是要緊!”
孫永航猛地回過頭來朝產婆一瞧,陰厲的眼神似是一頭兇獸,不餘半點理智,“你敢說垂綺沒救?!你敢說她沒救!”
產婆嚇著了,只得抱著孩子一步步往後退,兩腿直打著顫兒。
“唔……”
驀地,身後傳來駱垂綺一聲□□,孫永航立時回過頭去。“垂綺!垂綺!我是永航,你看看我!看看我!”
駱垂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神志有些清明,感覺小腹處似是有什麼正在洩去,一寸一寸地,將她的氣力抽去,但感覺卻很舒適,有種終於獲釋的輕鬆。恍惚間,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孫永航淚流滿面的臉。……這個負心狠情的人哪……為什麼明明恨他恨得發狂,卻又見不得他這副樣子呢?為什麼明明說著要恨他到死,心裡頭卻如此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