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數十姚兵哄散逃竄,露出了兩個婦人。蘭寶掌登時明白過來,原來他們剛才就是在爭奪這兩個婦人,納悶說道:“怪了,怎生又有兩個婦人?”
那被橫放馬上的和尚賠笑說道:“好叫將軍知曉,這是貧道的妻妾。”
“你這和尚,倒好豔福!你叫什麼?”
“貧道竺法通。”
蘭寶掌追蒲獾孫心切,抓下竺法通已是勉強為之,這兩個婦人,他自是不會再帶,卻陳臘喜此二婦人姿色上佳,難以捨棄,求蘭寶掌說道:“校尉,賞給小人做個暖腳吧?”
“你要能帶,你就帶。”
陳臘把竺法通給了別騎挾帶,便把這兩個婦人中最好看的那個拽拉上馬,餘下那個被另一豬野澤出身的胡騎搶走。一行百騎,繼續對準蒲獾孫的將旗追趕。
……
姚桃部沒能起到阻止蘭寶掌部的作用,他這邊一開逃,北邊道上、野間的蒲獾孫主力部眼見此狀,一則,他們是敗軍,本就兵無鬥志,將無戰心,二來,又不知林中、左近是否還有定西的伏兵,故是不知誰先發了一聲喊,許多人就丟下兵械,也開始埋頭狂奔。
——然而說了,他們多是步卒,難道不知兩條腿,如何能夠跑得過四條腿?知自是知的,但他們也沒指望能跑過四條腿,不約而同的心思,盡是只望能跑過同袍、能跑過姚桃部就行。
蒲獾孫的坐騎被亂卒裹挾著,被迫前行,他怒不可遏,舉鞭亂打從他馬邊跑過的秦卒,試圖阻止他們的逃跑,可無濟於事,便丟下馬鞭,抽劍在手,改以揮劍砍殺。
秦卒不敢還手,先後被他砍倒了十餘人,但不敢還手歸不敢還手,要他們遵從蒲獾孫的命令,組陣迎鬥那越來越近的定西騎兵,卻也是沒有可能。有那機靈的秦卒,索性先往北跑,躲開蒲獾孫,再朝東逃,卻是給蒲獾孫來了個“迂迴逃竄”。這一下子,秦軍的佇列就更亂了。
“屠公?屠公!”
屠公拼命打馬,從前頭奔回,遠遠聽到了蒲獾孫的叫聲,趕忙高聲應道:“末將在!”
“迎敵、迎敵!”
“明公,別迎敵了,趕緊跑吧!”
這句回答太洩人氣,蒲獾孫瞠目結舌,旋即怒道:“你!你敢不從我令?”
屠公馳馬奔到了蒲獾孫的馬前,繞著他的坐騎轉圈,滿臉倉急的神色,揚槊指了指南邊蜂擁奔逃的姚桃部兵卒,又指了指周邊、遠近亂七八糟的蒲獾孫本部秦卒,最後又指了指鳴頰、呼喊,結著進戰陣型,徑直朝這邊衝馳,已近在咫尺的一部定西騎兵,——這支定西騎兵就是蘭寶掌所率的那百騎,說道:“明公,不是末將不從公令,是根本沒辦法迎戰啊!明公,趕緊先跑吧,保住性命要緊!只要明公無事,來日再鬥不遲!”
不等蒲獾孫的回答,他大膽做主,拽住蒲獾孫坐騎的轡頭,用槊柄拍打蒲獾孫坐騎的後臀。蒲獾孫的坐騎當真良馬,立刻領會到了屠公的意圖,恢恢的長嘶一聲,邁腿跑開。屠公拿槊,帶著自己和蒲獾孫的親兵騎士,護衛著蒲獾孫,加入到了向東狼狽竄逃的秦軍敗卒行列裡。
馳出未遠,屠公聽到蒲獾孫叫道:“還扛著旗幹什麼?隨便找個兵卒給他!”
掌將旗的督將奉令,便把將旗隨手給了一卒。
屠公初尚不解蒲獾孫之意,但很快醒悟,心中讚道:“還是燕公機智!知此將旗只會使我等成為唐兒追擊的目標!不如舍之,才能安全。”
卻是一矢未放,一馬未交,四千的秦軍敗卒居然就被三百的定西輕騎嚇破了膽子,像被攆的兔子似的,個個奪路奔逃。
戰敗思良將,當此鞭馬逃亡時刻,一個人的身影躍入到了蒲獾孫的腦海中。
這個被蒲獾孫想到的人,身形矮小,嘴唇甚厚,狀貌如猴,可不就是且渠元光?
自武都一戰,救下了蒲獾孫後,且渠元光就成了蒲獾孫帳下的紅人,這回蒲獾孫來打隴西,原本是要帶他一塊兒來的,卻於前些時,在一次戰中,元光負了傷,故是終未有能從軍同來。
蒲獾孫哀嘆說道:“元光熟知定西虛實,今戰若有他在,我豈能敗得這般之慘?”對秦廣宗的怒火再度升起,罵道,“老奴無能,為唐艾玩弄,以致牽累到我!”
聽到被逼近的定西騎兵射傷的己部兵士於後頭慘叫痛呼,他不忍轉頭去看,恨恨地說道,“我部下將士,皆我大秦之百戰驍銳也,從我伐魏,轉戰洛、鄴、彭城之間,無往不勝,今卻無辜喪命於此!我定上奏大王,彈劾老奴!非殺老奴,不足以慰我三軍慘死戰士的亡靈!”
屠公對秦廣宗也是深惡痛絕。
於是蒲獾孫、屠公兩人,一面在親兵的護從下飛奔逃命,一面此起彼伏地大罵秦廣宗不絕。
……
被蒲獾孫、屠公大罵的秦廣宗,差不多在同一時刻,亦在罵人。
不過秦廣宗罵的不是蒲獾孫,他罵的是唐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