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際只餘下一抹淡青色的餘光,繼而便是沉沉的悶黑。
整個皇宮都被籠罩在一片陰翳之中。太監宮女手裡都提溜著一盞羊角宮燈,腳步匆匆,迅速穿過東邊廊廡西邊宮苑,垂眉低首,匆匆而過,如同一道道立著的魅影,讓這硃紅色的宮牆,只餘下一串串猩紅的星子。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子濃郁的藥味,風長棲眼神一直都停留在盛乾殿內殿視窗擺著的一排水仙花上頭。
白歡最愛水仙,風帝不許三宮六院的嬪妃玩賞,花房裡頭的水仙花,都送到了這麼一個偌大的盛乾殿來。
都說風帝對白歡真心真意,可是這真心,好似都是做給旁人看的。在別人瞧不見的地方,指不定有多少陰邪的心思竄來竄去。
風長棲知道,對於自己這麼一個親爹,她充滿了不信任,甚至於怨恨。
藥味過濃,連帶著那一股水仙花的清幽香氣,也沒有半點叫人神清氣爽的意思。屋裡悶得駭人,她巴不得開了長窗透透氣才好。
裡頭的人低低啜泣,屏息凝神,不敢妄動。
風昭站在一邊,沉沉落淚,小臉兒通紅,一雙眼睛腫的好似核桃。
“娘娘,外頭方士求見。”
方士
風長棲眉頭緊蹙,那些人訊息倒是十分靈通,這會兒還想跑來鑽空子。
他們煉成的那些丹藥,不吃還好,若是吃了,勢必會一命嗚呼。
“讓他們滾回去。”風長棲冷喝一聲,“方術一說,一早就被證實是假的了。那些勞什子,怎能相信”
曦嫵聽了,登時就不樂意了,狠狠地擦乾了自己臉上的眼淚,冷冷地朝著風長棲瞪了一眼,“到了這會兒,你還想著你自己個兒的矜貴不成且不論那些人會有什麼話說,方術可信與否,但凡是可以救助皇上的,咱們就該試一試。”
那些太醫一早就束手無策了,這會兒聽外頭有方士求見,一時之間也鬆了一口氣。
至於他們學來的那些邪術,到底有用與否,太醫院的人,也都不大明白。
見曦嫵一意孤行,風長棲氣急。
“父皇本就是心病,需好生調養才是,若是依著你的意思,豈不是要害了父皇”
“長棲,現如今太醫都束手無策,不論如何,讓那些人進來瞧瞧,也不妨礙,是也不是”
風昭哭個不休,也是一臉期盼。
這分明就是把滿心的希望全都交給了那些不著調的方士。
風長棲無奈的嘆了一口子濁氣,又見阿蘅若有所思的模樣,只好點頭。
連阿蘅都沒有辦法,可想而知,那些太醫又有多為難了。
不一會兒,一臉四五個穿著寬大道袍的方士挨個兒走了進來,臉上的神色都十分肅穆,手裡一一拿著拂塵。
當他們的眼神注意到風長棲那一臉冷厲的模樣,登時心跳如雷。
一早就聽聞風長棲是個厲害人物,這會兒離得這樣近瞧著,才知道傳聞非虛。這人的厲害,他們是招架不住的。只是想到日後的錦繡前程,只好壓住他們內心的畏懼,湊到風帝的龍榻前頭。
也不知他們看出了什麼名堂,大抵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個個都朝著曦貴妃跪拜行禮。
“回稟曦貴妃,皇上氣血兩虧已久,需要好生滋補。”
這樣的廢話,太醫院隨便拎出幾個太醫來,都能說得清楚明白。
阿蘅在私下裡也跟風長棲說過,風帝氣若游絲,分明就是一心尋死。這氣血兩虧的說法,只怕是這幾個方士說出來掩人耳目的。
“你當太醫院的太醫都是死人不成滋補的方子,也不知吃了多少。”曦嫵頗為氣悶,她哪裡知道,這些方士看起來人模狗樣,可是說出來的話,竟然是這麼個沒水準的,實在是叫她失了體面。
方才為了叫這樣方士進來,還在風長棲面前耍了一會威風,這會兒可好,全都折回去了。
“娘娘息怒,這尋常滋補的方子,對皇上來說,著實無用。這兩年,貧道幾人一直都在尋求延年益壽的神方,去年已經成事。只是宮中人等對方術向來抗拒,是以不得施展,這一回,您看……”
曦貴妃一聽這話,這才有了幾分笑容。
“這丹藥,著實有用”
“貧道不敢胡言亂語,畢竟是獻給聖上的丹藥,更是不敢有絲毫馬虎,必定有用。”
“不可。”花瓏聽得是心驚肉跳,趕忙走了出來,“皇上龍體矜貴,豈容你們這些人胡亂開藥。”
“你難道還有什麼法子”曦嫵冷笑連連,“一個每日只知道吃齋唸佛的人,難道說,你這會兒還要去求佛祖庇護,讓他們莫要磋磨皇上龍體麼”
“你!”花瓏被反曦貴妃噎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