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凰嶺。
入冬之後又下了幾場大雨,整個棲凰嶺都溼漉漉的,急湍洄溪,遙遙聽著,總叫人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玉無望站在長窗邊上,朔風滾滾,撲面而來。開陽隔得遠些,依舊覺著寒風刺骨,不禁有些擔憂,看著自家主子,上前三兩步,“主子,站在風口若是病了該怎麼好”
玉無望不吭聲,看著溪水潺潺,水落如雪,心中也不見絲毫豁然。
那丫頭,現如今是不願意理睬他了,怪他未曾跟她說實話。
整個棲凰嶺,古墓松石無數,這會兒入了冬,雜花凋零,是以看不到什麼。整個山林裡頭都是黑魆魆一片,無有半點多餘的點綴,沒有風長棲在身邊陪著,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他目光悠長,開陽也不知自己說的話有沒有被玉無望聽進去,癟了癟嘴,剛轉過身就看到叱離端著一碟子新鮮點心進來。這是積年的習慣,只要風長棲一來,這小嘴兒總是停不下來,叱離總歸是備著的。
這一回風長棲未曾過來,他卻是下意識地做了許多風長棲素日裡頭愛吃的。這會兒見著自家公子滿面愁容,登時就想起來了。這下可好,撤下去不好,端上來更不好,正是兩難。
“放著吧。”玉無望坐到一邊,看著積書滿架,隨意拿了一本。這裡頭大抵都記載著花鳥蟲魚,他還記得玉無望頭一回來見著的時候,說出許多金科玉律來,這裡頭的文字艱澀難懂,偏得那丫頭還是讀了下來,全憑著一腔熱血。那時候他們正在找耀京城中忽而出現的屍蟲,就是在這裡頭找出來的線索。
以前他閒居無事,總是喜歡拿這些東西瞧瞧。
風長棲是個搗蛋的,耀京城太平,他們跑到棲凰嶺躲清閒,那丫頭斷然是不會乖乖守在一邊同他一處翻閱古籍的。
這些時日,他夢裡尋覓,醒後佇思,所想所思盡是一個風長棲。
“公子莫要擔憂公主,阿蘅一早就傳了訊息出來,公主只是偶感風寒,過些時日身子好些了,必定還跟往常一樣。”
開陽訕訕一笑,原先準備好的一車的話,這會兒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誰都比不得玉無望瞭解風長棲,阿蘅也說了,風寒是真,氣血兩虧是真,這心病更是真切。
“她在怪我。”玉無望低低地笑了兩聲,聲音分外悲切。
風長棲很是在意他們師徒之間的情分,聽聞玉無望說他們二人之間的師徒關係乃是假的,心中必定很不好受。這還不能當做是個權宜之計,日後他們若是想要成婚,只能一直這樣下去。
加上他猛然間進宮,又跟風帝做了一個“買賣”,這也是瞞著風長棲的,近些時日還不能說個清楚明白,依著風長棲的剛烈性子,如何忍得欺瞞
他這會兒並無半點臉面進宮求和,只是惦念著她的病軀,莫要愈發嚴重才好。
——
皇宮,玉坤宮。
宮外的訊息,風越曦一早就聽說了。她倒是從未想過,區區一個風長棲竟然有這樣的好本事,能讓整個風國百姓都那樣為著她,倒也算得上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外頭陰沉沉一片,好像是要下雨。
涼得很,玉坤宮裡頭已經燒了熏籠,一撩開簾櫳,暖香拂面。有那麼一個瞬間,風越曦甚至都覺著自己這是到了付陽洲。
曦嫵跟風昭都在裡頭,也不知說了什麼,臉上的顏色都不大好看。
曦嫵換上了一身霧紫色羽緞,一團雪白的狐狸毛露在脖頸,襯得一張面孔,嬌若芙蓉。
她現如今有了身孕,吃穿用度都是上上等,只有雲甯殿能跟曦嫵爭鋒。許是因為這身份地位水漲船高的緣故,許多時候曦嫵都眼高於頂,不大把人放在眼裡。
起初剛來的時候,風越曦到底還敢多說三兩句話,可是到了現如今,顫顫巍巍,儼然是個受氣的小媳婦。
當初在付陽洲,可不是這副畏畏縮縮的憋屈模樣。
風昭愈發沉靜,見著來人,也不多話,站在一邊悶不吭聲吃著茶水。
“郡主請坐。”曦貴妃朝著她假意笑笑,“這天兒愈發涼了,郡主可還習慣”
風越曦假意笑笑,點了點頭。其實是不習慣的,付陽洲處於風國以南,氣候溼潤,這個時候在付陽洲的地界兒,不過才剛入秋,可是看耀京城這天兒,風雪欲來,著實駭人。
好在宮裡樣樣齊全,倒也不勞她來掛心。
“宮外的訊息,郡主可都聽到了”曦嫵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這會兒可算是見著了風長棲的厲害吧這還算不得什麼,你若是在耀京城的日子長了,更會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