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是本地人,乍然聽說這件事震驚也是理所當然,當初我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的時候也是一樣。聽說祭祀河神草芥人命,我曾經出動官兵前去阻止,奈何青山惡水出刁民,他們根本就不把官府的人放在眼中,正面對抗不過,他們便迂迴,私下偷偷祭祀。官府將‘活祭品’救走,也不可能一直養著,終究要放回去的,他們便掐住那個時候,再度將人帶走。”
玉無望的心猛然往下一沉:“便是如此,也不該不管不顧。”
方才聽那些百姓議論說,類似的事情隔一兩年就要發生一次,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多少妙齡女子實在他們的手中,著實令人痛心。太守身為一方父母官,怎可不作為?
江城抬手也知道自己理虧,苦笑一聲道:“官府就算想管,也管不住人家自願啊。”
“自願?”這一回玉無望是真的驚訝了,世上怎麼會有人將生死置之度外,甘願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死呢?
就在玉無望困惑之事,身後忽然傳來女子尖銳的聲音,兩人不約而同回眸望去,正好看到一位年輕姑娘撥開重重人潮,一路向河岸衝去。
她就像是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所過之處,驚起圈圈漣漪。
老婦人顯然也沒想到她的到來,見到人,先是一愣,隨即冷聲道:“曼曼,你怎麼來了?我不是交代過你不許隨意出門,今日整天都要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嗎?”
那個被稱作慢慢的姑娘衝到河岸邊,普通一聲跪倒在地,重重磕頭道:“祖母,求您放過羅姑娘吧,她不過是個過路人,跟我們整個村子的人都不相關,活祭品怎麼可以挑中她呢?明明該死的人是我啊!祖母,您有什麼事只管衝著我來便是,不管生死我都無怨無悔,只求您饒羅姑娘一命!”
見到這一幕,玉無望才真正相信世界上當真有人不將生死放在眼中:“河神祭品?”
江城太守皺著眉頭解釋道:“這便是他們的陋習。因為貧窮,家中沒有餘糧的緣故,當地百姓的溫飽全都要靠天氣,每年秋季,他們都會選中一位姑娘當成河神祭品,以求來年風調雨順。想來今年的祭品應該是跪在地上的這位姑娘,只不過某種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原因,換成了現在這個。”
玉無望將被矇住眼睛綁起來的姑娘仔細打量了一番,只覺得她看起來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我本來是想將此事隱瞞下來的,萬萬沒想到竟有人將狀書送到了國師大人的手中。”
玉無望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或許這便是天意吧,古人有句話叫做破而後立,眼下便是破的最好時機。”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握緊手中的一個小物件。
收到那封求救的書信之後,玉無望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擔心那些村民會惱羞成怒對朝廷命官下手,所以特意調來軍中將士,此時他們都埋伏在不遠處的樹林之中,只等著玉無望一聲令下,便出來控制局面。
想到提前做好的準備,玉無望緊繃的心絃稍微鬆懈,目光有重新落到少女的身上,只見她神情堅毅,目光更是堅定,顯然來的時候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
“祖母,求您放過羅姑娘吧!”
老婦人不為所動,目光一轉,落到滾滾江面上:“河神的祭品哪裡是想更改就能夠更改的?不論此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不論你跟眼前這位小姑娘究竟有過什麼糾葛,她來到這江邊,從此便是河神的人,她的生死早就不是咱們這些凡人能夠決定的了。曼曼,你就回去吧。”
話音剛落,已經有一對中年夫妻快步朝那姑娘衝去,要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然而曼曼不肯氣,躲開那兩人的手,仍跪在地上叩頭:“祖母要是不把我換成河神的祭品,我就不起來!”
老夫人面露怒意:“真是反了天了!你仗著我平日對你好,故意威脅我是不是?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你們的女兒給拉回去!真想讓她去死嗎?”
中年夫婦再度對曼曼伸出手:“曼曼,快跟爹孃回去吧,河神這件事已經成為定局,不要讓你祖母為難。”
“是啊.......”
曼曼猛然抬起頭,明亮的眼眸裡有淚光在閃動。
“爹孃,請恕曼曼不能報答您的養育之恩,若有來世,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說罷一撩衣袖,竟是從裡邊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來,二話不說橫在自己的脖頸上,動作之迅速,力道之大,甚至周邊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就見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