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昭窩在軟榻上,身子軟綿綿的,額頭上的熱度一直都沒能退下去。
但是她還是有知覺的,知道太醫院的那些老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也知道白囝立一直都在床榻邊上守著她。
隱隱聽到外頭的風聲雨聲,她心裡的空洞愈發大了。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現在漸漸成了一個巨大的難以彌補的洞穴。
那種孤獨和憂懼,慢慢地侵襲到了她的心臟,緊緊地攥住了她的鼻息。
她又看到皇后跟白囝立那般親密的模樣,看到皇后喪心病狂買兇殺人,自己的孩兒變成一灘汙濁的血流出自己的體外。
“我的孩子……”她睜大了眼,止不住呢喃,“我的孩子!”
風昭掙扎著起身,緊緊地攥住了白囝立的臂膀,“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我的孩子現在還活著!”
那些太醫面面相覷,跪在地上,半句話不敢多說。都知道風昭有孕,也都知道後來這苦命人沒了孩兒。可是見風昭這副模樣,好似這落胎背後,還有什麼隱情。
白囝立眉頭緊蹙,生怕風昭病的糊塗了,將這裡頭的事兒一股腦兒地全都說了出來,那可全完了。
“下去吧。”白囝立冷著一張臉,朝著那幾個老太醫看了一眼,“今天的事兒,你們若是說出去了,便有性命之虞。”
那些人在宮裡伺候了這麼些年,怎會不知這裡頭的小九九當下就趕忙答應了,挨個兒走了出去。
四下裡無人,白囝立怔怔地看著躺在軟榻上的虛弱女子,心裡又生出了幾分不忍來。
“昭兒,昭兒,”他立在一邊,臉上滿是悲慟神色,“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風昭眼淚止不住地奔湧而出。
不論是在風國耀京城,還是在熣聯紫棉城,都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失了孩兒,心智錯亂,如何都不肯繼續待在這東宮了。
本是想跟白囝立和離,誰知道自家阿孃就這麼沒了,她再也沒了多餘的指望,心中疼痛,無涯無盡。
次日一早,風昭好似迴光返照一樣,身子竟然好了許多。早早兒地起了身,還跟宮人有說有笑,實在不像是一個受了磋磨的女子。
白囝立怕她見著自己心裡不舒服,索性避而不見,只在暗處瞧著。
字升看著自家太子爺這樣煎熬,暗地裡對這位太子妃也有許多非議。
哪個女子不是以夫君為重可是這風昭,性子執拗,冷面冷心,對白囝立的艱辛視而不見,著實狠心。
“太子爺,何苦來”字升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朝著白囝立瞧了一眼,“在這紫棉城,也不知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想著見太子爺一面,太子妃也忒不知足了。”
縱使是風國長公主又如何這樣任性,一旦是入主中宮,只怕更加猖狂。
白囝立不吭聲,只看著她穿的那身玫瑰紫的褙子,底下是同色百褶裙,露出小小的足弓。翹頭鞋,用的是軟段子面料,是風昭最喜歡的樣式。
烏髮如雲,步搖纖纖。頭上的那一對碧玉風釵更顯得矜貴,她很少這樣,分明是刻意裝扮了一番。
白囝立心中微動,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風昭身上,情意綿綿。字升說的那些話,半句都沒聽進去。
果靈見著暗處的風昭,下意識地朝著自家公主瞧了一眼,低聲道:“公主,太子爺來了。”
風昭點了點頭,“隨他吧。”
白囝立看著她坐在一邊專心致志地做著女紅,將他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完全不放在眼裡。心裡固然有些動氣,可是又想著這丫頭吃了許多苦頭,這責難的心思,便又淡了幾分。
正靜默著,隱隱約約聽到前頭有一陣嘈雜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一會兒,風昭就見著了星竹嬤嬤。
這是皇后跟前的人,自然也是為皇后辦事。
風長棲一早就知道那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奴婢給太子妃問安。”
“免了吧,星竹嬤嬤如何來了”
“皇后請太子妃進宮品茶,是從風國那頭得來的龍井。皇后說了,太子妃遠嫁熣聯,必定想家,吃了家鄉的龍井茶,告慰思鄉之情也是好的。”
一句話說的是無懈可擊,風昭反倒是笑了,溫婉賢淑,妙麗悠揚。
“承蒙母后不棄,什麼好東西都想著我。”她剛支起身子準備跟著走,就見著白囝立從暗處奔了出來。
“不許去。”他攥住了風昭的手,一臉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