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內裡的意思便是風帝逢場作戲,叫人作嘔了。
玉容的確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可是曦嫵喜歡的就是她身上的這股子韌性。這宮裡多得是阿諛奉承的小人,自然了,她自己也是作惡多端的主兒。有許多事,她也沒資格去說旁人什麼。
“說話注意些,管好自己的舌頭。有些話,在我跟前說了無妨,可是落到旁人的耳朵裡頭,就成了僭越,乃是死罪。”曦嫵拿著手中的淡紫色絹子,臉上帶著沉篤的冷笑,“皇上若是當真有幾分真心,這一回花瓏鬧了這麼一場,他也該放下白歡,珍惜眼前人了。”
曦嫵狠狠地咳嗽了一陣,心裡疲憊。一邊知會著玉容往雲甯殿去瞧瞧,一邊走近寢殿,躺在軟榻上。沉寂寂的,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一點一點地流逝著,前塵過往都在眼前飛速閃過,她依稀可以瞧見,數年前天真無邪、桀驁不馴的曦嫵。
那些日子,真好啊。
——
大西南。
哪怕是到了十月,大西南還是沉浸在一片酷暑之中,蟬鳴不絕,分外聒噪。大西南城池裡頭還是半點動靜也無,但是風長棲總是在夜裡隱隱約約地聽到那頭操練兵馬的聲音。
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雨,外頭電閃雷鳴。風長棲蜷縮在錦被裡頭,只露出個小腦袋。
燭光迤邐一地,如水一般泅在一處,暖意融融。若不是外頭的滾滾雷聲,這必定是個良夜。
玉無望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生怕驚擾了風長棲的好夢。
當見著風長棲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正看著他的時候,玉無望低聲笑笑。
“怎麼還沒睡”
他帶著一身雨後松林的氣息,朝著她慢慢地走了過來。挨著床榻坐著,又擦了擦手,這才捏了捏風長棲的小臉,“外頭下了雨,又打了雷,聲音大得很,可是害怕”
“不怕。”風長棲搖了搖頭,“哪裡就那麼金貴呢只是想到現在的困局,有點擔心日後的局勢。咱們的糧草輜重都是從邊城那頭運過來的,若是成了一場持久戰,對咱們終究是沒有多少益處。可是大西南的地勢又那樣艱險,咱們若是強攻,只怕會白白犧牲了許多將士。他們在家中也有親眷,一朝命喪,會有多少傷心人”
風長棲事無鉅細,樣樣都考慮周全。
這樣的事兒,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現在的困厄難除,若是不強攻,以後的局勢,只怕會更糟。
“還有一事,”玉無望微微一頓,嘴角溢位一抹冷笑,“我之前說過一次,大西南山上的土壤都是砂石,你可還記得”
“記得,”電光火石之間,風長棲好似是想到了什麼,雙眼微睜,“這一場雨,倒是咱們的救星了。”
玉無望低聲笑笑,“曦忠毅的府邸,還有那些將士的軍營,就在大西南山腳,若是這雨在持續五六天,且還是這樣大,長棲,不戰而屈人之兵,也不無可能了。”
風長棲扯了扯嘴角,胸腔裡頭的心臟散發出一陣又一陣地熱潮,叫她也跟著面紅耳赤起來。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就最好不過了,那人已經得意許久了。”
可不是。
曦忠毅越是得意忘形,對他們就越是有利。
風長棲披著一件雪白底色的翠青竹紋路的雲紋披風,裡頭是碧湖青的裡衣,下了床榻。她跟著玉無望一處,到了裡間,對面牆上掛著的是大西南的地形圖。
兩個人細細研究了一番,越是聽著外頭的雨聲,風長棲嘴角的笑容就越是燦爛。
風昭次日一早就來了,看風長棲一頭青絲只用一方青玉簪子綰著,上頭半個珠花也無。也不知在跟祖雲和司纓說著什麼,臉上的笑意分外和煦,這樣瞧著,倒是給因為這些時日陰雨連綿的天氣帶來了幾分暖意。
見風昭來了,風長棲支起身子。
“皇姐怎的這麼早就來了”
“睡不著,心裡不安。”風昭搖了搖頭,她比風長棲要更加煩悶,這樣兩頭牽掛,誰好誰壞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好事。
這幾日宮裡又傳來訊息,只說是曦嫵身子不好了,十有是要撒手人寰。
可是風昭跟白囝立再沒有回往耀京一趟的理由。
嫁出去的女兒,況且還是一國公主,哪裡有那樣自由自在的時候
“一連下了這麼些日子的雨,沒個消停的時候。”她嘖了一聲,隨後悶不吭聲地落下淚來,“天公不作美,人情也冷的很。外祖若是知道我阿孃病重,也不知會不會消停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