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坤宮。
曦嫵的身子日漸沉珂,風帝已經解了她的禁足令。
這是看在風昭可憐的份兒上,如若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好心。
可是她還是不曾出過玉坤宮,明明渾身發涼,她還是不肯走動一步。大有一門心思老死宮中的意思,玉容原本是頂不喜歡曦嫵的。
畢竟這人飛揚跋扈,對宮女太監非打即罵,可是現在落難,她看起來比尋常女子還要憔悴。
生在那樣一個大戶之家,想必也有許多不得已的地方。
是以玉容這會兒伺候曦嫵的時候,也更加盡心盡力了,力圖讓她歡喜幾分。
“外頭真熱鬧。”曦嫵對著銅鏡,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髮,“是風長棲回來了”
她心思清明,許多事不需要玉容去說,也都能猜的不離十。
“不錯。”玉容應了一聲,將用完了的花水,擱在一邊,又順手給曦嫵用玉篦子篦了篦頭髮,“皇太女跟國師大婚,皇上高興。”
“終於還是回來了麼”她扯開嘴角,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實在是駭人,好似如若風長棲就在跟前,她就要這麼撲過去,狠狠地咬住風長棲的咽喉一般,“她身份矜貴,又有手段謀略,皇上喜歡她也是理所應當的。只是可憐了我的昭兒,明明是長公主,竟然被如此唐突冷落。”
“聽聞熣聯太子爺對昭公主是頂好的,很是真心。”
“真心”曦嫵冷嗤一聲,就著一邊的茶盞喝了一口熱茶,“真心值得幾個錢長久之後,新人進門,就更沒有昭兒的立足之地了。還是要有權力在手,若是再有幾個孩兒傍身,是最好不過的。”
玉容聽了,訕訕一笑。
“熣聯比不得咱們風國,況且,太子爺跟皇上也是不同的。”
曦嫵緊緊地咬住了下唇,露出一塊淺白色的印子,“咱們這位皇帝啊,這一輩子,對白歡自然是有幾分真心的,可是說到底,還是最愛自己。”
“許多話,不敢亂說。”玉容睨著曦嫵,“為著昭公主跟雲皇子,保住自己才是。”
曦嫵不吭聲,任由玉容幫著她梳好頭髮。全程都沒有說話,好似是一個木偶。
她從銅鏡裡頭已經開始蒼老的容顏,想到了自己很年幼的時候。那樣好,日子那樣明媚。她跟自家阿爹阿孃一處,騎著小馬兒,從東到西。
笑是那樣甜,情是那樣真,那樣讓人迷醉的好日子。
她以為一生一世都能過那樣的日子,可誰知,一入宮門,好時光便硬生生地被留在了宮門口,她出不去,它進不來。
帝王情愛,分外涼薄,昔日的話,她還都記得。
風帝說過,她穿紫色衣裳最好看。他也說過,她的性子狂傲也是好的,比宮裡那些只知道逆來順受的女子,也不知好了多少。
後來,她被斥責,用的理由,竟也是她的狂傲脾性。
愛恨不過瞬息之間就完了。
長窗是開著的,看得見外頭的奼紫嫣紅一片。她覺著自己臉上一片濡溼,寒津津的,她不禁瑟縮著身子。
等到摸到自己的面孔,她才知道自己哭的傷心。
宮殿深深,漫漫無垠。珠簾繡帷輕拂,像是繚繞芬騰而起的煙霧,她茫然地支起身子,看著對面站著的玉容。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玉容看著她那樣奇怪的神情,也不敢不答,“快要用晚膳了。”
風長棲跟玉無望先是一同拜見了風帝,而後風帝跟玉無望有要緊事說,她便徑自去了雲甯殿。
花瓏一早就等著了,雲甯殿裡頭裝點的比別處更要熱鬧些。
剛到內殿,就看到屏風後頭的豔麗裙裾,只有淺淺淡淡的一腳,卻也像是外頭紛繁的花兒朵兒。她探過身子,走上前,朝著花瓏行了一記大禮。
花瓏歡喜異常,緊緊地抱住了風長棲的身子,又細細打量著她。
綰著發,依舊是一身青衣,頭上只有一支玉簪子。就算是這樣,可也叫人不忍移開眼睛,真是個好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