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曦嫵冷笑,“難不成出去給你們看笑話”
她又咳嗽了一陣,小臉兒愈發紅了。
“你病的這樣重可有太醫來瞧過了麼”
“你少來假好心,”曦嫵冷哼一聲,依舊是不服輸的樣子,“這宮裡的風氣,你比我清楚多了。那些個賤婢,跟紅頂白慣了的,現如今看我落勢,自然不肯盡心盡力。不要緊,我有昭兒,還有長雲,總還有出頭之日。”
見她這樣做夢,花瓏也不知是笑好還是哭好。
“出頭之日”
“不錯。”曦嫵梗著脖子,一臉倔強。也不知是要自己相信,還是要讓花瓏相信,“你一直都是我的手下敗將。如果不是你有過撫育風長棲的功勞,皇上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你我又有什麼區別”花瓏走上前,拿著犀牛角梳子給她梳著頭髮,一下接著一下,用力輕柔,“咱們都是一樣的,天生的為他人做嫁衣裳。你我都知道,皇上喜歡的是先皇后,心裡只有先皇后,卻還想著爭寵,簡直可憐可笑。”
“只要那人不回來便不要緊。”她別過身子,冷冷地睨著花瓏,“她現在是孟麗女帝,不會再往耀京城來了。既是如此,皇上見不著,心思遲早都會淡的。”
花瓏對著燭光,可以看到曦嫵眼角邊上密密麻麻的細紋,不僅僅是眼角,整張面孔都有一種鬆弛的感覺。
太過點眼,刺的她雙眼通紅。
在宮裡的女子,不論再怎麼費盡心思保養,都會容易老去。
彈指一揮間,紅顏變老嫗。
少年子弟江湖老,紅粉佳人兩鬢斑。
“太醫院的人若是日後再不盡心,我不會饒了他們。你好生調養身子吧,昭公主失了孩兒,正是傷心的時候,你若是再有個什麼好歹,昭公主必定是受不住的。”
花瓏只留下這麼一句話,便匆匆忙忙地去了。
若非是那一股子淺淡的沉水香的氣味,曦嫵甚至都會覺著這是一場夢境。
他們不是死對頭麼為何,為何花瓏到最後關頭,還會幫襯一二
一定是有什麼更大的陰謀在醞釀。
她踉踉蹌蹌癱軟在地,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喘息不休。
夜晚的天氣還是很涼,奈蒔嬤嬤拿著薄披風匆匆忙忙找了來。見著花瓏,一陣“阿彌陀佛”地念著。
“娘娘,夜裡涼。”
“我去玉坤宮走了一趟。”花瓏嫣然一笑,臉上的笑意,格外燦爛,“她老多了,絲毫不見以前那般豔麗。”
“比不得往日那樣保養,心裡又鬱鬱寡歡,自然是會老的。”
“我頭上也有白髮了。”
她還沒到四十歲,如珠如玉地養著,可是在宮裡,還是苦熬出了白髮來。
四處都是垂死的氣息,宮人手裡提溜著的羊角宮燈裡頭的燈火,也如同鬼火一般,紛紛然,四下裡竄著。她看不到前路,只覺著晦暗一片,御花園裡頭的花影重重,閃爍著天上月光的疏落落的光影。
她任由奈蒔嬤嬤攙扶著身子,臉上的神色近乎悲愴。
“皇后自從回來之後,只進過一次後宮,還是為著看長寧的。”
長寧是她新生的小皇子的名諱,風帝親自取的。
長安,長平,長寧。
取義皆是一世太平。
花瓏不是不感激的,只是風帝心思淡漠,她隔著自己的幾個孩兒,都能瞧見。縱使是人回來了,可是他的心思,還一直留在孟麗,留在白歡身邊。
“娘娘正當盛年,”奈蒔嬤嬤紅了眼睛,“皇上那頭也只是政務繁忙,等到得空兒了,一定會來看看娘娘,看看公主和皇子的。”
“不會。”花瓏搖了搖頭,“不會了。”
日後,當真是半點盼頭也沒有了。
她踩碎了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往雲甯殿去了。跟昔日往冷宮裡走,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