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風長棲都住在嗣瀾別苑,為的是好生服藥,加上有蓂音照拂,玉無望也放心幾分。
夜涼如水,庭下如積水空明,風長棲從長窗裡頭往外看,心裡一動,披著衣裳走了出去。
果真是入了秋,雖然白日裡還有些許火氣,但是一旦是夕陽西下,入了夜了,便是十分清涼。若是穿得少了,還會覺著有一絲絲淡薄的涼意。
寒氣浸衣,風長棲不經意間打了一個寒噤。
穿過終花門,一路皆是鵝卵石,踩在腳下,有一種既暢快又疼痛的奇異感覺。
鳴蛩唧唧,風長棲看著那秋菊正好,又往前走了三兩步。
明月如霜,照在地上,每走一步,彷彿漾在水中一般。
越走越遠,竟也不知跑到了嗣瀾別苑的何處。
這院子看起來只有那麼小小的一點兒,事實上進深很大縱橫交錯,連綿不絕。風長棲過了一個軒榭,有過了一個樓閣,哪裡還見著歸程
隱隱聽著人聲,好似是玉無望跟開陽,她這才屏息凝神,朝著聲源走了過去。
樹影婆娑,影影綽綽。風長棲隱沒在疏影底下,如何能見著還有一個人藏著
是以玉無望跟開陽都未曾發現,依舊是沉寂著一張臉,說著一連串冷酷無情的話。
夜色深沉,如同藏藍色的錦緞,上頭綴滿了明月璫。
四下裡靜悄悄的,是以他們二人說的話,聽得愈發真切。
風長棲徹頭徹尾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登時抖如篩糠。
只聽得玉無望冷著聲音說道:“無極宮餘孽一共十餘人,一個都不準放過。吩咐白虎,勢必要將冰霓活捉不可,我長棲受的罪,她必定也都要受過一次才不枉費。”
開陽聽了,訕訕一笑,頗有幾分猶疑。
“公子,那無極宮到底是江湖門派。當初因為匈義幫的事兒,已經驚動了江湖,這會兒又抄了無極宮,咱們怕是要有麻煩了。“
“不妨事。”玉無望搖了搖頭,對於此事,他向來都是不在意的,但凡一個對風長棲不好,他必定不會放過那人。況且冰霓差點將風長棲折磨致死,“縱使是與武林為敵,也在所不惜。”
一聽這話,開陽徹底急了,自家主子這分明就是想著破罐子破摔,為了一個風長棲,只怕是連自身性命都顧不上了。
風長棲站在暗處,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不禁想到了當初在無極宮的水牢裡頭,冰霓那樣撕心裂肺說的一番話。
那人只說,玉無望對她乃是真心真意,乃是用了真心的。她原先還不信,只是這會兒聽了這一連串的話,不禁覺著心口發顫。
這哪裡像是一個師父對自家徒兒
風長棲不敢多想,剛想偷偷繞回去,就聞到了一股子松香。
玉無望來了。
瞬息之間就到了她跟前,“夜裡涼,怎麼胡亂跑”他脫下身上的月色斗篷,輕輕地搭在了風長棲的身上,眉眼之間盡是憐愛。
風長棲心裡“咯噔”一聲,前塵過往都朝著她奔湧而來。
白歡說過,這一生都莫要看男子的好處,多看無益,到後來終究還是傷心傷肺,這都是女子的悲哀之處。
風長棲看過了自家阿孃的苦楚心酸,哪裡還想著步白歡後塵,當下就躲過了玉無望伸出來的臂膀。
“師父,為何要為了長棲滅了無極宮她們只是傷了長棲一個,小懲已戒也就罷了。若是因為我一人,連累了朝廷可怎麼好”
“我會一力擔承,你莫要擔心。”
風長棲幾乎哽咽,狠狠地搖了搖頭。
“師父,你為何要對長棲這樣好”
“因為這世上只得一個風長棲,玉無望也只得一個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