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兒個面見聖上的琉璃雲紫百福緞袍,領口袖口都攏著絨絨細毛,霧紫色,隔著昏暗的燭光,看著那紫色的絨毛水幽幽的,如同雲錦一般好看。她手裡拈著帕子,雙手都輕輕放在拂在琺琅彩手爐上頭,臉上雖然憔悴,但是威儀尚在,眉眼之間滿是冷厲。
風長棲毫不畏懼,臉上帶著淺淡笑意,這樣看起來,也不知有多天真浪漫。
憑著這副可憐面孔,已經足夠·叫風帝垂憐,況且現如今花瓏身子痊癒,重獲恩寵,日後那雲甯殿的前程必定不可估量。她哪裡想到,竟然會被這麼一個小妮子使了絆子。
“長棲問曦娘娘安。”
“假模假樣,叫人看著就心裡煩悶,”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風長棲笑的格外客人,曦嫵縱使是心裡對她滿是敵意,這面上功夫,總還是過得去的。
“怎麼,過來看我笑話來的?”
“長棲不懂這些,此次來也只是為我阿孃求個恩典。”
“恩典?什麼恩典?”
“日後弱若是對我阿孃有什麼不滿,儘管放到明面上來,這樣對咱們都好。若是玩陰的,我們雲甯殿也是不怕的,只怕是日後累及自身,那就不好了。”她笑臉盈盈,分外乖巧,只是這言語之中,殺氣騰騰。
曦嫵心中暗驚,看著那小妮子,那雙茶褐色的眸光中,神采流轉,雖然看起來格外童真無邪,只是也不知怎的,叫人望而生畏。當初曦嫵從玉無望那裡也瞧見過這樣的狠厲眼神,這小丫頭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你倒是好大的膽子,來威脅我不成?你阿孃病重,與我何干?”
不承認麼?
禍起蕭牆,現如今水落石出,偏得這人還能理直氣壯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可恨。難不成,手裡握著人命官司還能睡得安穩不成?
“我阿孃如何病重?曦娘娘應該比誰都要清楚。玉坤宮的偏殿為何走水?向來曦娘娘心裡也如同明鏡一般吧?”
曦嫵雙目圓睜,站了起來。
“胡言亂語。”
“長棲不過只是幼兒罷了,人微言輕,縱使是我說了什麼,也不能作數。只是若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父皇那裡,只怕曦娘娘也下不來臺吧?”
“好個賤蹄子,”曦嫵雙眼通紅,“是你阿孃賊心不死,想要用你來奪走我昭兒的皇太女之位,既然如此,她這條命,必定是留不住的。且不說是你阿孃,就是你,風長棲,你若是還敢繼續留在宮中,我必會叫你不得好死。”
曦家權勢滔天,這曦貴妃在後宮又養著太皇太后撐腰,哪裡還顧及得到旁人性命,這風國刑律對她跟風昭而言,形同虛設。
風長棲的眼神放在了殿角的銅漏上,那銅漏看起來稀奇的很,雖說那細水仍在一滴滴敲擊著時筒,可是每敲一下都會停頓一會兒,裡頭放出一股子金光,瞬息之間就沒了蹤跡。
見風長棲暗中檢視她這玉坤宮,曦嫵冷咳一聲。
“下去。”
風長棲也不過多逗留,縱使是滿腹疑竇,也不能隱忍不發。
這曦嫵仗著太后撐腰,囂張跋扈,很是可恨。奈何現如今她不過就是個不得寵的公主,比不得風昭,在太后面前不論說什麼,都能備受重視。
她倒也不慨嘆自己被人冷落,只是想著,曦嫵藏了淺月,日後必定還會犯事,她若是一直盯著花瓏不放,只怕是花瓏那羸弱的身子苦熬不住。
風長棲心中分外擔憂,只盼著今日來鬧了這一場,說了這麼些話,能叫曦嫵消停幾天。
曦嫵渾身發軟,她自然這次的事兒徹底惹惱了風帝,雖然有太后撐腰,可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她決定諸事從簡,再不鋪張浪費。以前隱者風昭貪圖口腹之慾,她那小廚房,從未歇過火,宮人上下明面上不敢多說,只是這心裡,也不知是有多少小九九。為著平復異議,她只好同各宮各院一樣,同吃御膳房的四品鍋子。
好在這天家饌飲,山珍海味從不稀缺,縱使是比平常差些,也還過得去。衣裳首飾也不再添,大有返璞歸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