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萬山出了趙府,天色已經黑透了。
他裹緊披風,步子邁得沉甸甸的,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趙德厚那冷淡的模樣。
可眼下,他還能咋辦呢?
柳氏酒肆這幾天的日子真是雪上加霜,老天爺故意跟柳萬山過不去。
剛被糧商坑了,師傅跑了,招人都招不齊,市集上還讓人拿榔頭砸了管事,這還沒喘口氣,又一個倒黴事兒砸下來。
裕州城裡柳氏名下六家最大的酒肆,冷不丁被人舉報了,說是酒裡摻了假貨,用的是爛糧釀的燒刀子,喝了拉肚子不說,還鬧出好幾樁人命官司。
這六家酒肆可不是小打小鬧,都是柳氏在城裡最賺錢的門面,平日裡客似雲來,銀子流水似的往裡淌。
如今倒好,衙門一紙文書下來,直接查封停辦,門口貼了封條,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這事兒來得太急,柳府裡亂成了一鍋粥。
管家柳福得了信兒,腿都軟了,跌跌撞撞跑進正堂找柳萬山。
那會兒柳萬山剛從趙德厚那兒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正坐在太師椅上生悶氣,手裡攥著根菸杆,吧嗒吧嗒抽著。
柳福推門進來,撲通跪下,聲音都帶了哭腔:“東家,大事不好了!
城裡六家大酒肆讓人舉報了,說咱的燒刀子摻假害人,衙門今兒一早就給封了,不讓開了!”
柳萬山煙桿啪地掉地上,猛地站起來,差點沒把椅子帶翻。
“啥?六家酒肆封了?你個狗東西咋不早說?
誰他孃的有這膽子敢動老子的買賣?
這六家酒肆可是老子的命根子,封了老子還咋活?”
柳福跪在地上,神色惶恐:“東家,我也是剛得了信兒,衙門的人來得快,封條一貼就走了。
我問了問,說是有人告咱用爛糧釀酒,還害了好幾條人命,今兒一早就報上去了。”
柳萬山臉刷地就白了,手哆嗦著扶住桌子,半晌才擠出一句:“爛糧釀酒?
害人命?這他孃的誰瞎編的?”
可話剛出口,他心裡咯噔一下,自己乾的那些腌臢事兒他還能不清楚?
燒刀子確實摻過些次糧,圖個便宜,可害人命這事兒純屬胡扯,他哪有那膽子?
他眯著眼想了想,猛地一拍桌子:“不對,這事兒有真有假,準是有人故意整我!”
“你趕緊去打聽打聽,是哪個王八犢子乾的,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柳福忙點頭應下,爬起來就跑出去,可柳萬山心裡清楚,這事兒光靠柳福怕是查不出啥名堂。
他咬了咬牙,腦子裡轉了個念頭:“不行,這事兒得找老周幫忙,他好歹在衙門裡有點門路,興許能擺平!”
這老周本名叫周長貴,四十來歲,是府城通判手底下的書辦,專門管著市面上的鋪子檢查。
柳萬山這些年沒少給他塞銀子,逢年過節還送點燒刀子,兩人關係混得挺熟。
眼下酒肆被封,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周長貴,琢磨著拿點銀子去找他疏通疏通,總不能讓這六家命根子真塌了。
柳萬山也不耽擱,立馬回屋翻出個木匣子,裡頭裝著二十兩銀錠。
他掂了掂,咬牙塞進懷裡,又裹了件厚披風,風風火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