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筠展開絹帛,藉著燭火,細細的看了起來。讀著讀著,明筠的眉頭有些迷茫的打起了結。
“主子,信上寫了什麼?”阿薇覷著明筠的臉色問。
“含含糊糊的打字謎,誰知道她到底想說些什麼。深更半夜遞信來,難不成讓我半夜不睡覺來破這字謎?”明筠蹙眉道。
阿薇亦皺起了眉,道:“那遞信來總要有個意思吧,那思苓貴女這一出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明筠道:“這樣謹慎,肯定是有什麼不敢叫他人看了去的私事。”
阿薇問:“那主子您可要破這字謎?”
明筠抓了抓頭髮道:“掌燈。”
依著母親的意思,她們不日就要啟程回曲沃。若是從前,她定然是歡欣,可如今她卻不想回去。母親與三舅父所商之事,句句刺傷她心,他們要合力奪了父親的權不說,言語間,還透露著要將父親幽禁起來。父母不和一事她從小就心裡有數,只是變成如今這種情勢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這一夜,無眠。
十日後,清晨,冬陽微燦。
妙園院外,範銘帶著南棟站在牆根兒底下,他身後那一塊院牆頂上盤著掛了雪的枯藤,一直蜿蜒向下,幾乎掛滿了整面牆,抬頭望去,可以想象盛夏時的綠葉蔥蔥。範銘手裡握著一把小石子,正臉色鬱郁的往雪地裡砸。
南棟懷裡抱著一個小包裹,在寒風裡跺著腳,哆哆嗦嗦的道:“主子,您都到了門口,怎麼也不進去?”
範銘似乎心裡憋著一股氣兒,只顧悶自的摔著小石子。
阿薇得了外院值守小僕的信兒,一陣小跑兒的跑到了院門口,在拱門處伸出腦袋朝外看。
南棟眼尖瞧見了她,立馬大聲的喊道:“主子,是貴女身邊的阿薇。”
範銘瞥了一眼阿薇,彆彆扭扭的盤起胳膊,昂著脖子道:“那個什麼,阿薇是吧,你去告訴你家貴女,我過來了,叫她到門口來見我。”
阿薇一溜煙兒的跑回去稟報給明筠聽。
“君子為何不進來?”阿薇有些疑惑,平日裡君子銘成天往這暖閣裡跑來跑去,怎麼到最後了,反而不進門了?
明筠換了身衣服,披上白狐裘,出了門,果然瞧見了站在院牆外頭似乎正在生悶氣的範銘。胖表哥背對著她,明筠伸手朝他肩膀處拍了一下,道:“你說說,我就要走了,你也不來同我告別,我昨日等了你一天,你也不來。”
範銘背對著她,也不回頭,盤著胳膊悶聲道:“我才是大哥,該是你來找我才對,你們一個個的,都走的那麼突然,我看你們心裡根本就沒把我當回事兒。”說著範銘抖開了明筠的手,一臉委屈難過的獨自站到了一旁。
“母親決定的事,我也沒辦法。”明筠垂下眸子低低的道,她走過去拉了拉範銘的衣袖,道:“銘表哥,曲沃離新絳那麼遠,我這次走了,要許久才能再見面啦,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好多年吶。”
“不會的。”範銘突然回過頭激動的道。
明筠超後退了一步,拍著胸脯道:“你能不能別突然的這麼大聲。”
“我說不會見不了面。不遠的,其實曲沃離新絳沒那麼遠,如果快馬加鞭的話,只需要十天的路,不算遠。你不是喜歡吃越國的鳧茨麼,我以後每年冬天都送一車給你,這些,我們不是早就約好了麼。”
“這個給你。”
範銘從南棟那裡拎過包裹,裡面是個木盒子,他將其塞到了明筠的懷裡,道:“這都是我最最喜歡的,你路上若是覺著無趣了,就拿出來解悶兒吧。”
如同冬日裡清透溫暖的陽光,年少時光的感情都是最質樸無邪的。範銘的這一箱物件雖沒什麼珍貴之處,卻是一個小少年多年積攢下來的最愛。
明筠接過這沉甸甸的一箱,從懷裡拿出了一把金刀。這把金刀與範銘那日輸出去的那一把很像,卻並非原物。“我知道你喜歡那把金刀,那把刀因為某些緣故,不能還與你了,我叫頂好的鑄劍師傅又打了一個來。這把金刀和你原來那把形狀樣貌都差不多。”
“我不要,當時我輸給你的,我輸了就是輸了。別說是復刻出來的贗品,縱是原來那一把放我眼前,我也不要。再說了,我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那些外物。你等著,等下次再見面我一定扳回一局。”範銘道。
陽光灑在兩人的臉上,呼嘯而過的北風吹動著額前的碎髮,在硃紅的院牆之下,兩人認真的打著勾。
“那就一言為定了。”
“嗯,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