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晉王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慢悠悠的,有著幾分沙啞與慵懶,他道:“這魯公親筆的國書眾卿家都看過了。齊公令高張、國夏兩位上卿共同出兵攻討,齊國兵強馬壯,魯國自然不敵,故而求助我國。茲事體大,眾卿家怎麼看啊?”晉王這一番話說完,又眯著眼睛養神去了,只餘六卿自行商討。
此事確實茲事體大,六卿紛紛皺眉。
範鞅為六卿之首,主戰。他道:“魯國與晉國互為同盟,若是對盟國的求援坐視不理的話,晉國必定會被天下人恥笑。晉國必須出兵。”
中行氏與範氏素來一個鼻孔出氣,範鞅一發話,中行氏立馬出言附和,道:“中軍大人說的不錯,我同意。”中行是個胃口頗大的笑面虎,他的身材同他的貪慾一般膨脹,他的兩邊嘴角緊緊的向下彎著,手握成拳,用指節兒敲打著桌案,重重的道:“哼,我看這齊君的心真的是越發大了!先是挑撥我們與衛國的關係,如今又攻打我方盟國,分明是不把我晉國看在眼裡!他們這是什麼,這是挑釁!發兵,我們一定要發兵,讓齊國知道挑釁我們的下場。”中行氏說道最後,憤憤的拍起了桌子。
中行氏一番夾槍帶棒的話雖粗,卻也不無道理。齊君伐魯,恐怕意在試探。
智氏亦頷首,贊同道:“魯不僅僅是盟國,更重要的是牽制。魯,絕不能落入齊君之手。不管怎麼看,發兵是一定要發的。只不過,這領兵之人還需好好斟酌。齊國派了高張和國夏兩上卿,這兩人素來脾氣高傲、目下無人,若是派普通將領去,此二人勢必認為是羞辱,恐適得其反。因此,誰來統兵,這事兒還需好好斟酌一番。”
高張、國夏並列為齊國上卿,地位極高、勢力極大,能與之地位等同的也就只有晉之六卿。即是說,領兵出征的要在六卿之中做挑選。
晉王聽眾人商討的差不多了,便開口道:“愛卿所言甚是,魯國不能落於齊國之手。援魯之事,有哪位卿家願意領兵前往?”
趙鞅率先出言道:“我趙氏願率兵前往,只不過我與高張、國夏那兩個老頭子並無甚交情,中行大人可願助我?”
中行寅被點了名,嘴角向下彎的更明顯了。但他也清楚,六卿裡,智氏那老兒曾與高張有過節,不想去也不能去。韓氏的兵馬在西南牽制蠻秦、魏氏在西北牽制戎狄,輕易都動不得。
“國有難,寅自當不遺餘力。”中行氏飛快的在心裡理清了厲害,答道。
晉王看向範鞅,詢問道:“範卿家,這軍務之事一向是你來主管,現有兩位卿家願主動前往,你看如何啊?”
範鞅道:“如若只有國夏與高張兩人,中行氏與趙氏就足矣,然我近日收到了一則確切的訊息,衛國的彌子瑕兩個月前曾在齊阿城見國夏,現屯兵於魯衛交界的丘城。”
範鞅緩緩的說著,眾人臉色卻皆是凝重了幾分。
“這一次援魯,由我親自統軍,與中行大人和趙大人同去。”
範鞅的話如重石砸水潭,濺起水花萬千,滿朝皆驚。
“父親!”範吉輝又驚又急。
範鞅看了範吉輝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
晉王拿不準範鞅的意圖,他蹙了蹙眉,而後開口問道:“範卿家,你確要隨軍親統?”
範鞅回視晉王,道:“回王上,確也。”而後,他的目光掃了一圈朝內諸人,高高拱起手,高聲道:“諸位,範某雖老,頭腦尚清,統軍猶可。況老夫與高張、國夏相識相鬥多年,深諳此二人的行軍風格,”
回府的路上,範吉輝一直緊鎖著眉頭,憂心滿懷,幾次想說話,但父親正在閉目養神,又不忍去打攪。
“你想說什麼你就說吧。”範鞅閉著眼睛,徐徐說道。
“父親,可是兒子擾了您?”
範鞅低呼了口氣,睜開眼道:“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婦人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