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吉輝上下打量了幾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是長高了不少。”說著,重重的往範銘肩頭上一拍道:“好小子,這半年竟長了這麼多,不知你功課是不是和個頭兒一樣有長進,我一會兒先去你祖父哪裡,回來後,你去我書房,我來考考你。”
這個發展對範銘來說無疑是晴空霹靂,他瞬間蔫兒成了霜打的茄子,愁眉苦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應付父親的“拷問”。
範吉輝攜著妻兒來到府門前,範吉射率先帶著幾個兄弟迎了上來,面帶喜色,施禮道:“弟,恭迎大哥歸家。”
範吉輝回了一禮,呵然一笑,道:“三弟,你我兄弟許久不見啊。”他重重的咬了“許久”二字上,彷彿意有所指。
“是啊,確實許久未見,弟對兄長思念的緊,無時不刻的都在為兄長擔憂,幸好兄長平安歸來,真是上蒼保佑。”
“確實上蒼保佑啊。今日路上遇見了幾隻野狗,野狗瘋狂,險些耽誤了我歸家的時辰,幸好野狗再瘋,也只是野狗罷了,殺了便好。”範吉輝笑道。說完,他笑著邁上臺階。
臺階之上,範妙姝朝範吉輝施了一禮。
範吉輝去魯國前的那一年,因為有公事未能和範妙姝見上,算上游歷的這兩年,竟是近四年未見了。此時見了也是高興的很,對著明顯長大了許多的明筠也是眉開眼笑的,道:“這孩子越長和你越像,看這眼睛,這鼻子,都像你。”
範妙姝見了範吉輝面色倒是緩和了許多,臉上掛起了笑意,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冰冰。她淺笑著道:“我的女兒,自然是像我。”
“像你好,像你漂亮。”範吉輝道。
範妙姝亦笑了,對明筠道:“還不快給大舅父行禮。”她
“明筠見過大舅父。”明筠含笑大大方方的行了一個禮,聲音清亮。
範吉輝看著明筠便想起妹妹年輕時的模樣,瞧著喜歡,便道:“小筠兒不必多禮。”
範妙姝道:“你上次見時她大概十一,個子還沒長起來,如今你瞧瞧,是不是長高了許多?
“確實啊,我上次見,她個頭還到這兒。”範吉輝朗朗的笑著,在腹部的位置比了比。“嗯,如今不僅長高了,還漂亮了。”範吉輝拍了拍明筠的頂發,笑道。
明筠微垂著頭,只是笑,沒有說話。
範吉輝從遠方歸家,最先必去拜見父親,範吉射與他一同往範鞅的正堂去了。在正堂拜見過老父之後,範吉輝便匆匆的趕去二房探望。他們去的時候,是範吉佑的長子範程守在床前。
整間屋子裡彌散著苦澀的藥味兒,床上散著半拉簾子,雲霧綃的料子,淺淺的褐色,用金線繡滿了壽字紋。床頭的那半扇簾子用紅色福字流蘇繩紮起,床尾那半扇隨意散著,那簾子很長,幾乎要垂到地毯上去了。床邊的黑檀木桌上堆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全是些續命的虎狼之藥。屋裡所有伺候的人都是一臉愁倦,倒蹙著眉,耷拉著嘴,沒有半分鮮活氣。一股頹敗之氣從屋子的各個角落散發出來,縱使裝飾再奢華,也是掩蓋不住的。
屋裡地龍燒的極旺盛,範程卷著半截袖子,半跪在床頭的腳榻上。一個婢女跪在側端著銅盆,範程親手將帕子絞乾了,仔細的用溫熱的巾子給昏睡在床的範吉佑擦臉。
範程聽見了聲響,轉頭看過去,急忙站起來行禮,道:“見過大伯、叔父。因著父親病重,侄兒未能出去迎接,還請大伯父莫要怪罪。”
“好孩子,快免禮,咱們都是一家人,何用說這些虛言。你父親怎麼樣了?”範吉輝大步的走到床前坐下。他每一次看見範吉佑的病容時,心下都會疼痛無比。昔日裡,他們兄弟三人之中,身板最結實的就是二弟,他從小好武,若論射御之術,誰也贏不了他,可如今,他卻躺在床上瘦削病弱到脫了形。
“你父親他一直這麼昏睡著麼?”範吉輝皺著眉頭憂心的問。
“嗯,雖說如今父親有了小神農薛先生親自看顧,可父親身體太過虛弱,雖然精神比以前好了,可有時候一天中也有大半天是這麼睡著的,醒了也是精神不濟。”範程說這話的時候,眼圈兒有些發紅,很是難過的道。
“現在可還能下地走動?”範吉輝明知答案,可還是不甘心的又問。
“倒也可以,不過走一會兒就累了。”範程回道。
範吉輝聽了連連嘆氣,他看著範吉佑瘦的都凹進去了的枯黃臉龐,胸口像是被大石頭壓住似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