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筠每次來王都都隨母親住在妙園。妙園是她母親出嫁前住的院子,院內栽滿了四季花木,春夏秋冬無論哪個季節都有花可賞、有香可聞。從東瑞堂到妙園並不算遠,斜穿過一個花園朝北走一小會兒便是。她回到妙園的時候,院子裡燈火通明,除了簌簌的雪聲,四下靜悄悄的,從窗戶外能看出母親散著頭髮映在窗稜的影子,屋內燭臺發出的光影影綽綽的搖晃著。
是母親在。
明筠心裡一喜,眸子一瞬間亮了起來,快跑幾步來到窗下,隔著窗戶朝裡面開心的大喊:“母親!”裡面輕輕的應了一聲,沒有答話。
明筠趴在窗邊上,手隔著窗戶摸上母親的頭髮,道:“母親,這兩天阿筠都沒見到您,您去哪兒了啊,阿筠好想你呀。”她聲音輕輕的,帶著依戀與撒嬌。
“不該你問的事莫要開口,說了千百遍也不記得。”裡面傳來一聲冷淡淡的回答,窗上的身影站了起來,背對著她,然後走開了。
“母親,母親,女兒都好幾日沒見到您了,您就見見我吧。”明筠瞧母親走了,拍了拍窗戶,焦急又嬌氣的求了起來。
“入夜了,去睡吧,今日我不見你。”
“那明日呢?”明筠追問。
“明日再說,回屋去吧。”
母親的聲音依舊冷淡淡的,明筠嘴巴嘟了起來,一陣委屈湧上來,眼圈兒馬上就紅了,也不說話了,只低下頭站在窗戶底下不走,用腳一下一下的踢著雪。
輕輕一聲門響,從屋裡出來了一個人。明筠立馬抬眼去看,只見是母親身邊的管事婢羅盈,瞬間又低下了頭。
羅盈快步上前來,看了看明筠的表情,輕聲哄勸道:“外面多冷的天啊,小主子,您還是快些回屋去吧,屋裡多暖和。”
明筠不動,只問道:“我可是又做錯了什麼?母親為何不見我?”
羅盈道:“您可千萬別亂想,只不過是夜深了,夫人想要早些歇息,待明日夫人心情好些,自然就會見您的。”
明筠又問:“那明日若是心情還不好呢?”
“這,奴婢不好揣測。”
“那倘若心情永遠不好,是不是永遠就不見我了?”明筠飛快的擦了一下眼角,沉沉的道了一句“回屋”,大步飛快的離去。羅盈在後面欲言又止,而後搖著頭長長的嘆了口氣。
晉國邊城,石邑
當鮮虞人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有些恍惚。
沒有冰寒徹骨的雪窟,也沒有狂躁呼嘯的北風,有的是織花的帳頂、厚暖的被褥以及明亮的窗戶。他渾身都疼,皺著眉頭費力動了動頭,想看清這間屋子,不期然,他看到一個孩子正託著腮趴在床側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困極了。
這時,房門嘎吱一聲輕輕被推開,一個身穿藏藍色冬袍的少年端著藥罐走了進來。
“你醒了?”少年眼睛微張,他將藥罐放到桌上,快步來到床前。
鮮虞將士試圖撐著胳膊坐起身,被子稷連忙制止:“躺下別動。若是傷口再崩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鮮虞人看著子稷,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子稷道:“你斷了根肋骨,傷到了肺,又昏睡了好些日,一時說不出話也是正常的。”
正打著瞌睡的子璋聽到聲音,悠悠的睜開眼睛,可還沒等他完全清醒,腦門兒就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他吃痛的揉了揉腦袋,一抬眼就看到了子稷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