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的治理下,幾無冤案,獲罪者罪有應得,自然也該得到懲罰。
但唯有一種罪犯,讓他們於心不忍。
即那些沒有半點恆產,為佃戶也只能將將活下去,真的無力上交算賦的百姓。
這些人若不能補上漏繳的算賦,當然是要受罰的,而受罰之後補繳更難。
本來還能靠著勞動賺取一些酬勞,成了打白工的囚徒之後就只能惡性迴圈了,最好的結果是全家被髮配到邊郡從軍。
……
關於此事的討論並不侷限在雒陽。
潁川學風濃厚,距離雒陽又近,由朝堂引發的討論很快就傳到了潁川。
荀爽在黨錮之禍後閉門修書,中平後屢被舉薦征辟,皆不應。
最先提出大赦天下不利於治理的荀悅和荀彧一樣,都是他的侄子。
荀子在儒家的地位比較特殊,其思想中包含了部分法家的理念。作為荀子之後的潁川荀氏,在學術上也繼承了這一點。
這一日,陳紀前來拜訪。他也是經學大家,其亡父陳寔是著名的黨人。
陳紀頭髮花白,外面只穿著普通但精神頭卻很好,離著老遠就對著荀爽喊道:“慈明,你那侄兒可出了好大風頭!”
荀爽與陳紀二人的父輩便交情深厚,兩人相交多年,常有來往。
荀爽自得地說:“吾之家學後繼有人也!”
隨後兩人談起了最近大火的“大赦天下”之爭。
荀爽忽然問起:“三年孝期去歲便已過了,元方可有意一展抱負?”
孔子說“從心所欲,不逾矩”,正是他們這個年紀。他們對於孝道的遵守早已不侷限於形式主義了,也不需要靠著經年守孝來揚名。
陳紀反問道:“恐怕想要一展抱負的不是我吧?”
他們是務實之人,明白大赦天下於治理無益的道理。
荀爽笑道:“仲豫與文若常常寫信與我,言及新君有革新之志。老夫不信,長文未與伱寫信!”
長文是陳群的字,乃陳紀之子,當初同樣受荀彧推薦,為東宮屬官。
“自然也寫了。”陳紀捋著同樣花白的鬍鬚,氣定神閒地說道,“想必待到新君出孝期後,朝廷的徵辟便該來了,慈明這回應當不會拒絕了吧。”
荀爽只道:“對是否該大赦天下,雒陽還未有定論。”
“慈明想去雒陽辯經了?自去便是!”說著,陳紀取笑起來,“怕不是你擔心被人說貪慕功名?”
也就是在多年老友面前,荀爽倒也承認得乾脆:“過去公府徵辟,老夫屢屢不應,如今自行跑去雒陽,老夫的臉面不要啦?”
“是極是極,還需等啊!”陳紀忽生感慨,“也不知新君,是否是吾輩所等之人啊!”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儒者的理想。
無論參與討論計程車人對大赦天下支援與否,他們都不得不承認,此事向外界傳遞出了一則資訊——天子重刑名。
對於只知抱著經典頑固不化之人來說,這自然不是仁德之舉。
可在荀爽、陳紀這樣所學經世濟用的大儒眼中,卻是勵精圖治的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