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張鳳翼在平山堂賣完了畫,又發展了一些有錢的新客戶之後,心滿意足的下山回到城裡。
在路上,張老先生越想越佩服林泰來,這個二十兩入場費的創意真是絕了。
直接對人群進行了精準定位,幫自己輕而易舉的篩選和集中了大批目標客戶。
如今揚州業務開啟局面,接下來可以開始考慮在揚州城置辦宅院,日後常來常往了。
等張鳳翼回到臨時住所時,卻見蘇州文壇扛把子王稚登派了弟子來傳話,邀請今晚聚會。
這讓張鳳翼很是詫異,自從蘇州文壇中秋夜大分裂後,兩人就分道揚鑣、互不理睬,怎麼今天王稚登會主動邀約?
想了想後,張鳳翼還是應邀前往。畢竟都在蘇州文壇混,低頭不見抬頭見,雖然最近在林泰來問題上理念不合,但也沒深仇大恨。
等到了地方後,卻發現在場的不只是王稚登,還有徽州文壇霸主、天下文壇四老巨頭之一汪道昆的弟弟汪道貫。
汪道昆年紀大了,身份也敏感,所以經常是汪道貫代替兄長出來交際接洽。
“老登子你又作什麼鬼?”張鳳翼坐下後,隨口問道。
王稚登:“???”
老登子是什麼東西?和老萊子有什麼關係嗎?
“啊,這是對你的一種敬稱,敬稱。”張鳳翼發現自己失言了,連忙解釋說。
他這兩天和林大官人在一起說到王稚登時,總是聽到林大官人一口一個“老登子”,不知不覺也被傳染了。
“王百穀!你將我們兩個請到這裡,究竟要說什麼?”汪道貫也問道。
王稚登對汪道貫說:“當年伱們兄弟寫詩辱我,今天我可以拋開這段歷史,不與你們計較了。”
當初王稚登有句詩云:“窗外杜鵑花作鳥,墓前翁仲石為人。”
而汪道昆汪道貫兄弟來蘇州時,給王稚登贈詩時,惡搞了這一句,改為:“身上楊梅瘡作果,眼中蘿蔔翳為花。”
因為王稚登當時正患梅毒,身上長著楊梅大瘡,而且王稚登眼神不行,視野中有陰影。
王稚登的心情可想而知,與徽州汪家兄弟的關係急劇惡化。
聽到王稚登居然肯原諒這段黑歷史,汪道貫也感到非常詫異了。
王稚登轉而又對張鳳翼說:“當年我有一副唐太宗手跡,我認為是真跡,你卻一定說是贗品,這個往事我也原諒你了!”
張鳳翼解釋說:“是王鳳洲鑑定為贗品的,我只是附和了幾聲而已。”
王稚登說:“那已經不重要了,總而言之我今天原諒你了!去年中秋的事情,我也不計較了!”
張鳳翼和汪道貫面面相覷,老登子今天很不尋常啊。到處發原諒帽,一定別有心思。
發完了原諒帽的王稚登舉起了酒杯說:“今天我們之所以能坐在這裡和解,是因為我們當前有了共同的目標,所以我們應當摒棄前嫌,傾力合作!”
汪道貫也端起了酒杯,但沒有喝,似乎有點糊塗的問道:“什麼共同目標,我怎麼不知道呢?”
“明人不說暗話,你也別裝了!”王稚登回應說:“你們兄弟兩人突然來到揚州城,真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你們的想法嗎?楚莊王問九鼎之輕重,是也不是?”
汪道貫連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王稚登今天決定把話都講明白了,“你們汪家兄弟多年來嘴上堅決擁護復古派,但卻又不肯加入復古派。
然後在徽州另起山頭,號稱文壇新安派,其實就是打著復古派旗號經營自己勢力而已,是也不是?”
被揭了老底的汪道昆習慣性的直接反擊說:“你王百穀又能好到哪去?你口頭上臣服於復古派,但你的詩文哪點像是復古派了?
你的心裡只怕還忘不了你師尊文衡山,妄圖恢復吳中派的榮光吧?”
王稚登有點激動的叫道:“吳中派本就是蘇州的吳中派,蘇州是吳中派的蘇州!
復古派前七子強盛時,我們吳中派也有江南四大才子抗衡,從不弱於人!
哪像現在這樣,世人只知後七子和復古派,沒人再想起吳中派!”
對吳中派的底蘊,汪道昆也不能不服,又嘀咕說:“那能怪誰?後七子出世時,正是你王百穀接替文衡山,主持蘇州文壇的時候。
你王百穀面對後七子尤其是王鳳洲,毫無戰力,讓蘇州文壇失陷於復古派,怪得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