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陸路吧!你會騎馬嗎?如果會的話,不出一天,你便抵達夙城。”搬運工停下來,歇息道,汗流浹背。
“不會,那麼你只能走路了。”他耐心說道。
“嗯,謝謝,老伯!”葉風停拜別道。
身後,一陣海風吹拂過她長長的頭髮。
疲憊、睏意,襲遍全身,原來只是接近他便如此困難。
她不能放棄,離夙城的路越來越短,來往終於有華麗的馬車,有賓士或緩慢的駿馬或驢騾,“姑娘!你去哪兒?我載你去!”一個富貴公子說,氣質高貴,穿著素淨的白衣。
“不了,我不希望欠人人情。”葉風停答道,堅定的目光映襯著晶潤的寶劍。
“……哦,好!在此拜別!”馬車揚長而去。
晚上,身無盤纏,她來到江邊的樹叢,螢火蟲閃閃發光,綠色的帷帳,藍色的床頂,還有蟬的輕鳴彈唱,溫暖如飴。
一想到馬上就能抵達目的地,她的心就落下了一塊,連身心都被美麗而神秘的夢縈給纏繞著。
清晨,鳥兒鳴叫著,她撒下烏黑靚麗的頭髮,浸入水中,像來回交織的長而細的水草,船慢慢移動,向岸靠近,“鬼呀!”老船家叫道,葉風停正抬頭,舉發,雙眼凝視前方,直嚇得那人劃櫓轉向,“什麼鬼呀!”葉風停也被驚了一跳,向身前身後望去,樹枝像被水壓進了水底,黑漆漆的一片。
一陣清爽,洗漱完畢,清了清嗓子,用胭脂抹了抹面容,掏出點點唇脂擦了擦嘴唇,越看越入神,越入神越揣摩,竟像以前那個老妖婆——鄭貴妃,桃花敷粉,粉白黛綠,施芳澤之,葉風停氣急之下,潑水入面,將原本的紅妝暈散而開,於是乎,戴了一對青玉耳璫,就擔起包袱上路了。
“咕咕咕……”她的肚子嘟囔道,她伸手摸了摸肚子,扁扁平平的,一點兒肥肉都沒有。
“人還沒到,她就先餓死了。”她心裡嘆氣道,於是掏出包袱裡剩下的冷冷的窩窩頭,再從樹上摘了幾個果子,準備填填肚子,果子是空的,她剝了皮道。
一路飛奔,追趕著黎明,順手牽來的灰驢拖載著她困厄地前進,她趴在驢兒身上,毛茸茸的耳朵軟軟地掃頰而過,腳蹄子下有沼澤和水草的味道,混雜著一股泥潭的臭味兒,陽光暖暖的灑在他們的身上,帶來睡意,穿過綠色的海洋,聞著驢身上的味道,好想吃一頓驢肉火燒……葉風停抹了抹口水,睜了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清晰,水聲嘩啦,不覺衣服溼透——由於被綠草上的露珠刮過,鞋子也溼透了,索性她下了驢背,逮著裙子和褲子,踩著水坑過了岸,“哎呀……哎呀……”,一蹦一跳。
脫掉打溼的繡花鞋,她渾渾噩噩地傾躺在軟綿綿的草灘上,抱著圓滾滾的灰驢,不覺憶起了傾水然的面孔,他呆呆帥帥的模樣,果真與這頭小灰驢有些相似。
“好餓……”葉風停叫道,“小灰驢。”頭靠在它的背上,用手颳了刮它的毛皮,顯現一道道毛毛的橫條。
她好像聽見它在說,我也累啊,葉風停怔了一下,難道都餓出幻覺了嗎?接著耳朵開始不停的幻聽,風聲颯颯,她抱著小毛驢,越來越疲倦,手中像抱著一個虛無的東西一樣,如同熾熱上升的陽光一樣。
當她被吵醒時,“歐啊——歐啊——”,灰驢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眼睛大大的,像翻了船的月牙,鼻孔鼓得像那風帆一樣,直抽著氣,她幡然起身,雙臂用力撐著地,地上是一小堆又一小堆的谷荻,勝似白雪的花穗隨風揚揚翩舞,貼近地面搖曳,“又不能吃,拿過來給我幹嘛?”葉風停叫道,她定睛一視,突然從中想明白了什麼道理,就像這谷荻一樣,如若來不及抵達,即便再來時,看見它綻放得這麼美麗,卻也錯過了用處。
歲月不待人,徒有獨蹉跎。
她起身道,丟下灰驢而去,喊道:“快走!你一定知道回家的路吧?”
“歐啊——歐啊——”它那難聽的聲音伴隨著水聲嘩啦,漸行漸遠,直到消逝。
果然沒有留戀啊!一頭聽不懂人話的蠢驢而已。
著急趕路,來到城市,進入店鋪,葉風停摘下了耳朵上的青玉耳璫,當了一兩銀子,那是——師父給她的,如今她什麼也沒剩下了,她告誡自己,除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然她絕不做違背良心的事。可是為了好好活在這個世上,她不得不違願,甚至把這當做理所當然的慣例,那就是當扒手——只是針對有錢人,平常百姓,她絕不出手,也下不了手。
“姑娘,看著你這麼體面,需要把貼身東西當了,是有什麼難處嗎?”掌櫃的問,“我知道這裡有個……飄香館,姑娘,要不要我託人介紹你去?”
“不用了,謝謝。”葉風停耳根子一紅,目光躲閃,拿起銀子,就徑直邁著疾步脫身了。
她腦袋昏昏沉沉的,就差餓暈了去,不行,得買點兒東西吃。
她正在包子鋪處,熱氣騰騰的包子誘引著她的食慾,使她目不轉睛,低眉頷首,突然,她碰到了他,她抬起頭,側目而視——他的面孔如此清晰,惹人注目,帥氣非凡,瀟灑動人,像一道絢麗的陽光一樣,霎時映照入她淒涼的心房,但此時此刻,她仍要高傲自若,假裝無視,十分悠然自得、笑靨如花地攤出一文錢,然後再無回眸,卻心如雀躍地徑直離去,面色如常。
傾水然回眸一望,看著她的身影離去,仿若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