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太史令
鶯鶯燕燕們退了下去,錢五卻沒離開。小心翼翼挪了進來,諂媚的笑著,伸出兩根手指搓了搓嚅囁道:“大人,我都聽見了....嘿嘿”
趙淑愕然:“你不怕死?” 錢五弱弱道:“當然怕,可我更怕窮。”蘇文摸了張糧票拍在桌子上,“一石!” 錢五跪了下來:“大人,不能啊!太少了啊,這可是條人命啊!最少也得一百石,郡丞秩俸六百石呢。”
“起來說話,”趙淑聽他話裡有話,不免有了興趣。
錢五湊到近前:“郡國裡還有個長史,秩俸六百石,名叫司馬青青。這兩人都是名門望族出身,小的以為,不如綁了二人索要贖金。”
“噢,你先去請郡丞,我仔細想想再做計議。”蘇文點了點那張一石的糧票,來了句“愛要不要。”錢五見他兇惡,勉為其難拿了糧票退了出去。
待錢五離開,趙淑意味深長的看著蘇文,“我開始覺得有趣了。”蘇文想起了莫煥晶縱火案。心中煩悶,“《禮記.中庸》說過:小人而無忌憚。世上也有一種戾氣叫做“窮瘋了。”說完起身離開,走了兩步才發現這是自己的房間,頓時哭笑不得。想了想道:“你就住這吧,我搬去對面廂房。”
郡府今日無事,郡丞常傲天忙完了公務,才讓等在外面的錢五進來。聽他說了蘇文邀宴之事,淡淡一笑,讓他回去覆命。見時候尚早,便翻看起家書,老父寫到:人活於世,當懂的規行矩步,對人對事當心生敬畏。
常傲天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常說禮樂教化,卻不知禮樂教化何其難也。市井底層之人流離失所,朝不保夕。如何去和他們談行事無所顧忌者,不過匹夫之勇,唯有心有敬畏者,方能細水長流,來日方長.....
錢五出門後正躊躇,聽了他的言語,終於還是狠下心,回去覆命。
老國相在的時候,常傲天並不常進郡府的後院。蘇文佔的這處院子是幽禁諸侯的地方,常傲天也是第一次來。
常家雖為官宦世家,卻不流媚與俗,向來崇尚古風,講究個寧靜致遠。看這處宅子寧靜如山,好風如水,清景無限。院內景緻頗有不食人間煙火,悠閒自在的隱世之感。
堂屋四四方方,硬木結合岩石鋪成的質樸地面對應著巧奪天工的榫卯結構蒼穹天頂。暖暖的燈火和燈籠契合相融,屏風和臥榻點綴其中,透露著一份儒雅低調,規整堂皇之美。
酒菜擺於屏風後,早有璧人端坐,見她身著淺藍色深衣,端莊曲雅,自如藍天白雲。看座次順序還在國相之前。暗躊,果然沒有猜錯,麗人若不是三公九卿,只怕便是皇親國戚,遂恭恭敬敬見禮。趙淑見他鄭重,也依公主之禮回之。
一番客套後二人入席,卻不見蘇文,趙淑沉聲道:“大人無需拘謹,此席只有你我二人,蘇國相另有要事。”
此刻蘇文正暗罵自己愚蠢,躲在屏風後面幹啥?咋就沒提前吃點飯呢?聞著飯菜香味還要忍住肚子裡咕咕的聲音。
“聽口音常大人是新蘇人士?不知和治粟內史常大人可有淵源?”
“正是家父”常傲天見對方提起父親名諱,連忙站起身回話。
趙淑有些驚訝,但掩飾的很好。“哦?那你便是前任太史令?卻為何到這偏遠之地?” 蘇文聽了這話,有些納悶,太史令是不是太監?司馬遷不就是太史公麼?難怪這位小哥沒什麼陽剛氣,眼看大頭也快保不住了。真是可憐。
“此地恬靜,正適合安靜讀書。”對方未提名諱,常傲天雖然疑惑,卻不敢問。
“嗯?”趙淑略偏過臻首眼波流轉,顯然需要更多解釋。
“此地自古無兵禍,郡國雖小,卻藏書最多,且儲存極好並無損壞。平日便有有數百人時刻管理修繕 ,就連宮裡也常來此地來徵書。小可自幼有志修史,自然需要來此處讀書。”
蘇文聽了這話,頗有些喜出望外,這裡有幾百個管書的?皇帝不是貶我?是按我的想法派到正確地方了?書這個東西,確實沒必要都放在御書房!
趙淑取過酒壺正要斟酒,常傲天惶恐,“怎敢勞動小姐,讓小可來”連忙起身伸手去接,沒留神碰掉了酒杯,“鐺啷”一聲,酒杯四分五裂。趙淑嚇得趕緊站了起來,驚呼道:“手下留人。”蘇文正在聽二人聊天,早忘記了摔杯為號。聽到趙淑驚呼,以為出了什麼危險,手持短矛從屏風後竄了出來。
三個人面面相覷,氣氛極度尷尬。蘇文也不想動手,尬笑道:“我說我剛散步回來想喝杯酒,你信不信?”
常傲天沒想過他要殺自己,一時沒反應過來,點頭道:“信。”倆人暗自腹誹,這人是不是傻? 常傲天定了定神,嘴角帶著一絲苦笑道:“有必要那麼麻煩麼?聽說蘇將軍武功蓋世,射術無雙。隨便射上一箭或者捉住我喂顆毒藥,都可以無聲無息置我於死地,何必要摔杯為號,也
不用勞煩小姐喊刀下留人?
不單蘇文,連趙淑都尷尬起來。話不投機,蘇文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刺殺你的兇手怎麼樣了?”
常傲天嘴角抽了一下,自斟自飲一杯:“多謝蘇將軍關心常某的人頭。”語帶雙關,蘇文聽了只好悶不做聲。
見屋裡氣氛凝滯,兩位地方大員卻像兩個政治菜鳥一樣自顧鬥氣,趙淑略一沉吟,掩口咳嗽一聲,“既然有人刺殺,難道沒人用計?兩位不如暫時擱下紛爭,一致對外。待除了外患,再殺個你死我活,如何?”
這位麗人倒是善解人意,頗識大體,一直幫自己不說,還屢次維護自己性命。常傲天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看蘇文不說話,自己便要給麗人一個面子,先服個軟:“小姐說的有理,常某一介書生,本不是好勇鬥狠之人。”說著話飄了蘇文一眼。意思是要殺人的是這位,我是受害者。
燈芯爆了一根,噼啪一聲輕響,屋裡光影閃了一下,蘇文依舊目無表情。趙淑只好不動聲色抬起玉足,把腳伸向蘇文的大腿。。蘇文一個激靈,瞪她一眼。才反應過來她在提醒自己。只好表態:“只要你別再做傷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我不會動你。”
“你?”常傲天啪一聲,重重把酒杯拍在桌子上,濺起不少酒水。“血口噴人,我為官時日不多,自問秉公辦事,不說解民之倒懸,卻也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趙淑見又鬧僵了,柔聲道:“常大人息怒,想必中間有些誤會。”轉向蘇文道:“據奴家所知,常大人風評一向很好。被貶到這窮鄉僻壤也只是因為理念不合。蘇大人,莫不是外面有什麼風言風語?”
哎呀,正不知道該怎麼說,趙淑給搭了個梯子。蘇文趕緊就坡下驢:“嘿嘿,我剛來,也就是聽人胡亂說了幾句,都說十個商人九個奸,十個官吏九個貪,誰便殺幾個總不會錯的。”說話的時候全然沒有本人才是地方最大官員的覺悟。
這是什麼混賬道理?不但常傲天,就連趙淑的臉色都不善起來。既然雙方讓了步,大家把事情攤開來說,才知都是腦補出的誤會。趙淑笑得花枝亂顫,“唉,真有人把他當淫官?”
“花語寨給我送了塊匾.....”
“寫的婦女之友吧?”蘇文恨恨道。“我說怎麼一路上沒見過幾個女的呢?”
“哎,人家說了,你這傢伙所到之處眼睛滴溜亂轉,到處找女人。”
呃..... 當官的怎麼能這麼齷齪?一定是淨身的翫忽職守,給你留了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