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裝滿了輕蔑,根本沒將這話放在心上。
阿爾奇嗤之以鼻的態度惹得周源末心中一陣不暢,但他時刻以家族仇恨提醒自己,現在還不到與匈奴徹底翻臉的時刻。他拼命忍耐,一字一句壓抑著說道:“邊城備戰,鄰縣糧倉突然被盜,小單于難道不覺得有些奇怪嗎?或許..曹賀等人已想到辦法運水運糧入城,暫緩了城中危機。依照我對曹賀的瞭解,恐怕他們早已在邊城兩側山嶺做了防範,您萬不可繼續執行偷襲的計劃...”
阿爾奇面無表情的反問道:“周源末,說邊城斷水斷糧的人是你,說曹賀想到運水運糧之法的人也是你。我到底要信你那一句?”
周源末攢眉蹙額。
確實,訊息傳到他這裡,實在變得太快。要讓阿爾奇立即相信他所說之話,本就不是容易之事。
周源末絞勁腦汁,想著要怎麼說服阿爾奇。
話還沒有說出口,這位盛氣凌然、傲慢冷硬的異族王子便先一步說道:“周源末,大單于遣去邊城的偵察兵今日晌午過後便已帶著密報歸來,證實了你所說的訊息。而今,你若繼續反覆無常,傳到了索羅琦耳中,便等著大單于以草原極刑處置於你吧。”
阿爾奇冷漠異常,言語間充滿警告。
周源末啞然失語,分不清此人究竟是不想聽他多語,還是怕他因此被索羅琦抓住把柄,再次受到阿善達的責罰?
他暗自思索此事。
在他緊握雙拳,焦急無奈時,阿爾奇掀起了簾帳,背對著他,留下了一句話:“明日戰場之上,我會向大單于請旨,命你跟隨左右,隨我一同殺入城中。至於其他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心中自有定數。”
周源末微露詫然之意,盯著他寬廣的背影,心中起了一絲疑惑:難道阿爾奇已經知曉此事,做出了其他安排?
帳簾被輕輕放下。
阿爾奇立於囚營之外,深呼一口氣,眯眼盯向天際邊的雲彩,神情愈發陰狠。
他壓低聲音,對帳前十名守衛叮囑道:“看住周源末,若他還能在密閉的環境下收到任何軍報,我唯你們是問!”
這十名守衛紛紛顫慄一抖,驚恐不安的跪地回話:“屬下遵命!”
阿爾奇揚長而去。
巡兵依照尋常四處檢視。
蒼河沿岸的匈奴營帳陷入安寧平靜之中,除了校場訓練的精兵之外,毫無異常。
邊城四角的瞭望臺時刻監視著蒼河沿岸的動靜,緊繃神經不敢放鬆。
校場之上,江呈佳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寧南憂前往了校場,正與錢暉挑選人馬,為近兩日即將觸發的大戰做準備。
接連半月的訓練使得長鳴軍六萬人馬不似從前那般散漫,眾人訓練有素,重拾當年大軍的雄風,一心抗敵。
望著滿軍士氣蓬勃,江呈佳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邊城之前的兩場戰事讓魏軍士氣大鼓。以他們此刻的狀態對抗敵人,仍有一線勝利之機。
此時,校場之外,灰塵飛揚的街道上,著急忙慌的奔來一名小卒,滿頭大汗,一臉疲憊。
他行步如飛,繞過眾多持槍訓練計程車兵,緊剎腳步停在錢暉身邊報了一聲道:“錢將軍!都護將軍甦醒了!”
錢暉被這出乎意料的訊息嚇了一跳,立刻轉眼望向他,重複問道:“你說誰醒了?”
那名小卒臉頰掛著豆大的汗珠,在初冬寒日裡喘出熱騰騰的氣來:“稟將軍,是都護將軍!都護將軍已從病中甦醒!眼下正嚷嚷著要您與趙將軍前去相見。”
錢暉冷然,暗暗嘀咕道:“如今正是關鍵之時,他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醒過來?”
寧南憂就在他身邊,將他低聲呢喃聽入了耳中,不動聲色的提醒道:“不論怎樣,他如今仍是你的頂頭上司。他既然要見你,你便去吧。”
錢暉面色一頓,目露煩躁之意,不情不願道:“屬下遵命。”
他腳步一轉,扭頭便往趙拂訓兵的方向去了。
江呈佳望著那小卒跟隨錢暉一同離開,不由自主的擔憂道:“不知鄧情此刻醒來,聽聞你任職雍州州尉一職,會作何想法?”
寧南憂淡淡道:“管他什麼想法,我們只需牢牢監管住太守府牢獄中的董道夫,加強鄧情身邊的看守便可。只要他二人鬧不出么蛾子,便不會有事。”
江呈佳點點頭,贊同他的說法,但仍有一種隱隱不安之感。
兩人仍繼續挑選可用之人。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青藍接壤的天際透出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