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像個小貓一樣掛在他的身上,緊緊抱著他的腰腹不肯將埋著的臉露出,極是依賴。
寧南憂頗覺好笑,於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抱住她,將她從懷中揪了出來,柔道,“怎麼?賴上本侯了?”
她瞪著一雙因閉眼而變得有些水霧朦朧的美眸,面頰緋雲,討好的牽起他的手,繞過細細道,“好了好了,二郎,我們快些進去吧,莫要讓母親久等。”
他輕哼一聲,牽住她的手往半山腰間一座獨立的竹園小庭走去,這座軒閣提名為暮尋。“暮落雲山觀竹群,登峰撥霧將新尋。”乃為二十五年前平陵乃至長安第一才子竇尋恩路經佛雲山所寫下的詩句,此為暮尋軒提名由來。江呈佳進了竹園,沿著大片竹林中梳理出來的一條碎石小路朝著隱隱約約透出一角的庭院而去。小徑幽長,迎面有爽風吹過,徐徐而拂,吹來一陣撲鼻素香。
再往前走,便見佳木蘢蔥,奇花爛漫,慢行北處,石徑漸遠,逐而平坦寬豁,低樓穩落,雕甍繡檻,皆隱於蔥林之中,撥開淡霧,趟過群竹蔥樹,只見院庭廂廡齊落有致,幽廊勾連,屋院小巧別緻,不似竹林高峻壯麗。一時進入正院,踏於石階之上,便見一個扎著包子頭髻頂著兩根青色飄帶,一身武服的小童自內徐徐而出。
江呈佳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昨夜前來王府送信的季雀。
只見這小童笑嘻嘻衝著江呈佳大行拜禮,聲色雀躍道,“奴見過候夫人。”
江呈佳微微蹲下身,請她起來,溫和笑道,“不必多禮。”
小童感激一笑,又敞手朝廊內一請道,“曹夫人已候在前廳,等著二位過去。”
寧南憂點點頭,牽著江呈佳朝正廳走去。樸素無奢的正堂裡清一色的竹身漆幾,兩側跪了幾名侍婢。
堂座正方,一名美婦人跪坐於暗沉色的梨木雕案几前,正研茶做道。
寧南憂上前一拜,帶著江呈佳見禮,兩人跪拜於廳堂間,恭敬道,“母親萬福,兒帶新婦前來向母請安。”
“新婦隨夫向母親問安,母親福壽安康。”江呈佳待他話畢,緊接著諾諾軟軟的說著,倒是乖巧。
堂座的美婦人甚至未抬眼,一隻纖纖素手扶杵於瓦盆搗弄,陣陣清香悠然飄出。接著,又用篩子篩成細末。篩柄輕輕敲擊瓷碗,發出咚咚之聲。
她不言,江呈佳自然不敢起身。
一時之間主堂內寂靜不已。
半刻,跽坐的美婦人手中揣了一塊布,拎起碳爐上擺著的銅壺,揭開雕紋壺蓋,將茶末倒入壺中,再放置於碳爐之上煮沸。
銅壺的水還未沸騰,美婦人終於開了口,“抬起頭,讓我瞧瞧。”
江呈佳聽言,緩緩起身,仰頭正視朝那婦人瞧去,這才真真正正瞧見曹夫人的真容。
此婦雖人已至中年,雙目卻依舊湛湛有神,雖面色有些病態蒼白,但修眉端鼻,香墨彎畫,胭脂淡勻,頰邊微現梨渦,直是傾國傾城,不似生過兒郎的母親,一眼望去年歲也不過摽梅之年待以出嫁的姑娘,誰能想到她已年過四旬。
曹氏仔細打量了一番跪於堂前的江呈佳,見她談吐雅然,姿態不凡,儀禮自然,便心生滿意。但她並未於面上表露出來,只是輕聲詢問道,“江氏呈佳,字夢蘿可是?”
江呈佳端了臂,雙手與肩平齊,行禮一鞠道,“正是兒媳。”
曹氏微微點頭,又問,“家中父兄喚汝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