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蓮來不及和耶律大旗說一句話,只見耶律大旗對著李彩蓮咧嘴笑了笑,用唇語說了一聲“姐”,下一秒,劊子手的刀已經劃過他的脖頸……
耶律大旗人頭滾落的一剎那,李彩蓮不敢看,反身撲在魯忌的懷裡。再回頭,耶律大旗已經撲倒在地,頭身分離。
李彩蓮流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難道只是因為一面之緣,還是因為別的?
魯忌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
這些反賊的屍體是沒人敢認領的。所以,屍體都會被扔到亂葬崗喂野狗。
天黑的時候,魯忌和李彩蓮二人悄悄摸摸地上到亂葬崗,打算盡到人道主義的最後關懷,將耶律大旗安葬了。
但是十幾具無頭屍體,又穿著同樣的囚服,即便找得到頭,也很難辨認出身體。
月亮微弱,二人舉著燈籠在亂葬崗不斷找尋著,遠處有幾隻野狗,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喉嚨裡發著“呼嚕呼嚕”低沉的嘶吼。
魯忌腿腳不便,被一個頭顱絆了一下,那個蒼白的頭顱被撞的向前翻滾了幾圈。魯忌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李彩蓮一看那個頭顱,不正是耶律大旗的頭顱嗎,嘴角還帶著笑意,看起來十分詭異。
魯忌也認出來了,接著一個勁的向耶律大旗道歉:“兄弟實在抱歉,看在我們為你收屍的份上,請原諒!”
李彩蓮掏出一塊黑布,蓋住微笑的耶律大旗,然後包住,讓魯忌拎著,繼續尋找他的軀體。
二人透過對耶律大旗身形的粗略記憶,一遍遍的翻找那十幾具軀體。可是這些軀體沒有什麼明顯的體貌特徵,根本難以辨認哪一具才是耶律大旗本尊。
魯忌開啟手裡的布包,望著耶律大旗問:“兄弟,你也別閒著,幫忙認一下,哪個才是你的軀體?”
李彩蓮說:“正經點,你這樣是對人家不尊重!”
魯忌剛要再將頭顱包起來,突然發現耶律大旗的嘴角好像露出一截東西,他喊李彩蓮過來:“來看看,他嘴裡有什麼東西!”
李彩蓮過去一看,果真在耶律大旗微笑的嘴角發現一截東西,是一截細繩頭。
耶律大旗為了防止嘴裡的東西在被砍頭的時候掉出去,嘴巴咬得很緊。魯忌用力撬開耶律大旗的下頜骨,終於讓李彩蓮將他嘴裡的東西抽了出來。
“是什麼?”魯忌趕緊問。
能被耶律大旗在死之前咬在嘴裡的,肯定是對他來說,特別重要的東西。
李彩蓮看著手裡黏糊糊的東西,眼眶一下子溼潤了,她哽咽道:“無臉木偶。”
“什麼?”
“跟我那個一樣的,無臉木偶!”
魯忌明白了,那是李彩蓮跟她弟弟的唯一聯絡,她尋找了對方几十年,沒想到,最後一面,竟是永別。李彩蓮甚至不知道耶律大旗就是自己的親弟弟。
李彩蓮激動著掏出自己木偶,將兩個尾端鑲嵌在一起,扭轉了一下,便呈現出一個兩頭都有面容的木偶,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李彩蓮痛心地哭了出來,想起耶律大旗死之前的嘴型,他分明是在叫自己“姐姐”,可是,自己太傻太傻了,這麼簡單的唇語,怎麼會沒有讀出來!?
“弟弟……我的弟弟……”李彩蓮哭道。
魯忌說:“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是找到弟弟了。大旗一定有他的顧慮,所以沒有與你相認。”
李彩蓮心想:“是啊,大旗當年看到我的那一半木偶,就應該已經想起自己的身份了。他是為了報答他的養父,才遲遲沒有與自己相認?還是為了顧戀權勢,有朝一日重新以耶律家族的身份重登大位?……”
耶律大旗的頭顱找到了,身軀還沒有頭緒。
魯忌仔細研究著脖頸上的刀口,發現前側有一小片撕裂的面板破口,便以此一一與身軀上的遠端刀口比對,終於找到了耶律大旗的身軀。
魯忌興奮地壓著聲音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刀口契合完美無缺,就是它了!”
李彩蓮從悲慟中反映過來,過去仔細查對,確認無誤後,二人扛著耶律大旗的屍首,在一處一眼就看望見京城的山上,選了一塊地,將耶律大旗入土為安。
忙活到過了四更,終於壘好了墳墓。它的地勢極好,能一覽京城風貌。希望耶律大旗在這裡,能看到大宋的繁華,看到李彩蓮的生活,忘記過去不該存在的記憶。
魯忌望著眼前的新墳,說:“過幾天我讓人刻一塊碑,立在墳前。對了,上面寫什麼名字?”
“……他既然放不下某些東西,就叫他李旗吧!”李彩蓮道。
魯忌看出李彩蓮心中對弟弟的幽怨,耶律大旗以前的本名應該不叫李旗。算了,以前的都過去了,現在他已經定格為“李旗”,誰也改變不了,包括耶律大旗自己。
過了些天,風聲一過,魯忌和李彩蓮以遠方親戚的名義給李旗立了碑,還專門帶著兒子魯畏上山祭拜,讓李旗泉下有知,認識一下自己的侄子。
在回府的街道上,魯畏突然拉住李彩蓮的衣服,喊道:“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