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一會兒,皺眉道:“可以是可以,但黃河水攜帶的沙土極多,永濟渠就是因為黃河水倒灌,流下了大量泥塵,致使河內郡那一段時常堵塞。我們這麼修的話,這條運河恐怕用不了多久也是這樣。”
永濟渠北通涿郡,南與沁水匯入黃河,但是和黃河平行逆向的河內段,水力不如黃河兇猛,每當黃河洶湧水勢灌入之時,永濟渠的水就被逼回,當黃河水退回之後,留下了大量泥沙在了運河河床之內,沒用幾年就開始堵塞,嚴重影響了河渠通暢。
楊侗為了這段永濟渠,可謂是費盡心思,開始他還動用奴隸展開清淤活動,結果到第二年又被黃河之沙玩壞,後來乾脆放棄了黎陽至入河口這一段,以弧形之勢讓永濟渠在黎陽入河,由於這個弧形與黃河水並流一段,因此並沒有受到河沙荼毒。
“聖上所慮極是,若是運河與黃河並流向東,起不到分洪作用,要是口子和黃河對沖,那麼大量泥沙會衝入鉅野澤。但我們要是按照都江堰飛沙堰的方式來修建河口運河,就能堵去六七成泥沙。”韋雲起兼管工部,也知道一些水利工程。
“能攔六七成泥沙,已經相當不錯了。”楊侗當下不再遲疑,對韋雲起說道:“讓宇文儒童去實地考察,負責引黃河入鉅野澤。”
宇文儒童是宇文愷長子,亦是這方面的行家,由他負責挖掘長塹最為合適。
“喏。”韋雲起應命。
楊侗又對楊師道說道:“讓黃河下游各郡縣官員多多留意,多尋找一些不適合農作物生產的低窪之地,然後選擇地域最廣的地方作為洩洪‘湖’。來年再動員百姓遷移。”
“喏。”
“黃河泥沙一大半來自渭水,是以在涇渭之交出現了涇渭分明的現象!治理黃河已經是刻不容緩之事。”楊侗吩咐道:“自今以後,渭水乾流兩岸五里之內的田地一律退耕還林,一律種植果樹。澇水、杜水、黑水、斜水、汧水、灞水、漆水等支流各退兩裡。”
想到黃土高原千溝萬壑、支離破碎的景象,楊侗覺得這時候防範,或許能夠改變一些,當即又說道:“渭河上游沖刷出不少深達丈許鴻溝,要是再不治理,就會一天天擴大加深,如此年復一年,八百里秦川遲早會成為一片荒漠。讓地方官員發動百姓在各個溝壑之前修建土石壩子,這類壩子短時間內可以將水留住,上層清水流走之後,下層泥水便會沉澱下來,這樣既可留住大量泥土,還可填平被沖刷出來的溝壑,之後再種上樹木。所有這些決定,開年之後立即強制執行。”
“微臣遵命!”
黃河水擺在那裡,誰都看得出黃河從哪裡開始黃,泥沙從何而來。而泥水大量沉澱的後果是導致下游河床上升,河堤一旦被沖垮,中下游就會成為一片澤國,百萬計的大隋百姓將會受災,為大隋百姓和後世子孫計,大家對楊侗這些決定都抱以支援態度。
……
“聖上,益州急報!”這時,一名侍衛大步入殿,將一封鷹信呈給楊侗。
楊侗將信函開啟,看了信函內容之後,不由笑了起來。
“聖上,發生了何事?”楊恭仁詢問。
楊侗將信函交給了他,笑道:“自己看吧。”
“李孝恭竟然贏了一回,真是了不起。”楊恭仁嘖嘖稱奇,然後交給了韋雲起。
“不是李孝恭有多厲害,而是獨孤武都太笨,就那麼一點士兵,竟然去強攻玄武城,這明顯就是找死。”看過之後,韋雲起笑著說道,“不過李淵這一次倒是聰明瞭不少,竟然去跟僚人和解,而不是全面開戰。”
“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在逆境的時候。”楊侗笑道:“自從失去關中以後,李淵一次又一次的戰敗,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但也將他自我膨脹的信心給打回原地,如今李淵狂妄自大的氣焰收斂不少,而且也能聽人進言,雖然讓人感到意外,但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李淵比之李世民,最大的優點就是在失勢之時能夠面對現實,沉下心來夾著尾巴做人,作為兒子的李世民卻是驕傲得莫名其妙。”
楊善會看著信函,亦是笑道:“李淵這次確實不錯,並未盲目對我大隋、太和軍、僚人用兵,而是加強各處關卡要道防禦,任命心腹之將坐鎮,這一舉措很好的規避將領不足、兵力不強的弱點,此乃固本之策,卻不知他有沒有培元之策?”
“何為培元?”楊侗問道。
楊善會說道:“對外閉關固防、封鎖通道;於內重用良將賢臣,訓練精兵、輕徭薄賦、與民修養,如此不出三年,當能恢復不少元氣,說不定會使偽唐成為蜀漢。”
李景點頭認同:“這是最英明的決定。”
“若是李淵如願成為劉備,我們要攻克益州可就難嘍!”話雖如是說,但楊侗臉上卻無太多擔憂之色。
“聖上似乎不以為意?”薛萬備剛從前線回來,不知道飛天三大神器,他原以為楊侗會因為李淵閉關鎖國之策感到頭疼,但看他現在的神態,顯然一點都不擔心。
“朕又不是神仙,豈能改變李淵的想法?”楊侗也沒點破,只是好笑的看了薛萬備一眼:“朕只知道敵人強,自己更強就足夠了,我軍來年的作戰方略已經定下,接下來只要不斷完善即可。至於李淵如何,朕既不想管,也不相信他能以一個不完整的益州對抗我大隋數州之力,莫要被他給騙了。萬備,你還很不成熟啊。”
“……”薛萬備嘴角抽搐了幾下,不說話了。
楊善會卻是笑道:“聖上說得不錯,就算李淵現在肯休養生息,也錯過最佳時機,關鍵是李淵的根本問題始終沒有解決,此次決定沉下心來發展,應該是李建成之建議。但同為嫡子的李世民、李元吉並未因此失勢,只要此二人還受李淵重視,那麼李淵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不一定每次決定都是對的。”
楊恭仁接道:“不錯。偽唐最根本的問題就是派系林立,如今被朝廷收拾得悽悽慘慘,李淵能夠暫時看清現實,但年後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實際上,偽唐最大的問題,就是李淵本人。”楊侗看著殿外瀰漫的雪花,搖頭笑道:“李淵雖然在爭奪天下的戰略決策上稍弱,但在權術鬥爭上卻是不折不扣的大師,他能建立入主關中,登基稱帝,某種程度上說,其實也是權力鬥爭結果。只要拿準了這一點,偽唐就算再強,朕也能將他玩弄鼓掌之間!”
楊恭仁、楊善會等人盡皆默然點頭贊同。
雖然楊侗經常會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但謀略、治政、治軍的真實水平其實不高,說是一流已經十分勉強了,可論及對人心人性的揣摩、識人用人之道,恐怕整個天下都沒有幾個人能跟他抗衡。
但對於大隋王朝而言,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