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瀰漫開的黑霧,如絲帛又如索帶,將他們團團包圍。汝三水如流煙一般,詭譎地落下來,注視著他們的那雙眼睛,漆黑一片,沒有眼白。
他們心中頓時有一種極度的不安,如同動物見到天敵一樣,本能後退,卻被那絲絲縷縷的黑霧裹挾住,舉至半空。
“現在才想跳崖?可惜我已經不想這麼便宜你們了。”
沈容膝走了一下午山路,鞋底都快磨透。看太陽都只剩個弧了,知道晚上更不好抓人。差役是吃明朝俸祿的,又沒他的份,於是嘟囔了兩句。
嘟囔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明明剛才皎月初升,而黃昏的日頭還沒有落下去,天上是一幅日月同輝的景象,忽然被濃雲籠罩。
有人喊道:“怎麼回事!天突然暗了!日月都不見了!”
眾人紛紛環顧,果然天上斜日與初月都消失不見。
阮鴻闕說:“被雲霧遮蔽的不是日月,是我們。”
沈容膝看著四周,除了圍山的人圈之外,還有其他地方,陸續出現怪影幢幢。
這些差役是阮鴻闕臨時從穎州衙門抽調出來的,都是僱傭民役,而非抵罪的囚役,實在不好讓他們犯險。沈容膝放棄了前行,喊道:“拔刀!後退!”
到處都是拔刀的聲音,卻沒有人退,沈容膝是沒這個權力指揮的。
阮鴻闕高聲道:“後撤!”他們方往原路退去。
那些歪歪斜斜的影子,隨著他們後退,彷彿受到鼓舞一般,更快地向他們逼近。四下頓時慘叫聲一片。沈容膝低聲罵了句倒黴,自己也拔出佩劍。
“鬼啊!有鬼!”……“孑三娘來報復了!”……
“救命啊!”……“後面也有!”……
這樣混亂的喊叫聲中,阮鴻闕揮劍砍向一個慘白扭曲的鬼面,那鬼魂被劍風抖散,又漸漸聚到一起,更猙獰地撲上來。
沈容膝搶步向前,那鬼魂這次居然避過劍尖,一口咬在沈容膝右肩上,除了刺痛之外,一股陰冷之氣瞬間傳遞到他的四肢百骸。
詭異的笑聲在沈容膝的耳邊迴響,竟然如何用力也甩不脫。
阮鴻闕再次揮劍,驅散另外一隻鬼魂,回過頭再砍沈容膝肩上那隻,這次劍鋒雖然也是輕易劃透了那東西,卻有了阻力,它吸了陽氣,正在變厲。
它再度被砍,面目扭曲地張開嘴,嘶叫起來。沈容膝後退幾步,捂住肩頭,臉色慘白。同時,更多的鬼影向他們襲來。
此時一陣沉穩的樂聲傳來,悠醇而文雅,彷彿天落暖流,煦風撫過。混亂中,卻莫名讓人有心靜之感。
鬼影被驅散,一縷縷化作無形,那森冷的陰氣也漸漸退卻。月光撒了一地白。
太陽早就落到地平線以下,眾人卻能感到一股暖意。
樹梢上輕功飛掠的男子,一身白衣,光風霽月。他穩穩落地,向著阮鴻闕遠遠作了一揖。
阮鴻闕亦回禮:“江珩兄。”
沈容膝雖然不認識此人,還是跟著阮鴻闕一起回了一禮。然後好奇心使然,又湊上去看江珩剛剛吹奏的樂器。
這東西底部封閉,圍約三寸,長約四寸,寸三分處,有個突出的吹孔,上翹一寸餘。是橫吹的,似笛非笛,方才聽來,音雖低,十二律都能全。
沈容膝:“這什麼?”
江珩:“篪。”
“匙?哦。”
沈容膝無所謂地聳肩,然後突然咬牙:“嘶——我這肩膀怎麼辦?”
阮鴻闕:“不知道一般傷藥能不能解決,請問江兄他這情況……”
沈容膝:“你給我吹一吹,親一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