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景軒沐浴完畢,此時正躺在闊別半年之久的舒適臥榻上,閉眼妻子劉氏周到的按摩服務。
劉氏和錢景軒成親已有三十多年,膝下育有一子一女。按理說都已經老夫老妻了,可是,這時的劉氏依然愛戀不已地端詳著自己的丈夫。
錢景軒今年四十六了,原本是個面容周正的英氣男子,卻因為半年的牢獄生活,無端端生出了一副蒼涼頹廢之色來。
她將捏著肩膀的手抬到了錢景軒的臉上,輕輕勾畫著那些或深或淺的皺紋。
錢景軒眼睛未睜,卻準確地抓住了劉氏的手,“好好按摩,這是作甚?”
劉氏知道丈夫不喜自己啼哭,深呼一口氣,將眼淚給憋了回去,這才將手放回肩膀上繼續按捏。
“明個兒,去掃掃墓吧。”
“不去!”
錢景軒突然坐了起來,拍掉了劉氏的手,套上布鞋就往外走。
“相公,你去哪兒?”劉氏一下慌了神,下了床跟過去問。
錢景軒不耐煩劉氏嘮叨,這時候自然會去姨娘的房裡。
“你早些歇息,我去蘭翠屋子。”
“相公,你今日才回來,就不能歇在我這兒?你如此行事,可有顧及過我的顏面?”說到這裡,劉氏頓時忍不住掉起了淚珠子。
錢景軒更煩躁了,見劉氏死拽著自己的衣袍不鬆手,半年來受的磨難和心中的苦悶、憤怒便徹底爆發了出來。
“你給我閉嘴!”
“啪!”
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招呼道到了劉氏的臉上,倒是真讓嚶嚶噎噎的哭聲給停了下來。
“你……你打我?”劉氏原本是一肚子委屈,這時候卻被傳染了,變成了滿腔的怒火。
“你憑什麼打我?憑什麼?”
劉氏不管不顧地抓住錢景軒的衣袖,開始聲嘶力竭的咆哮:
“你不過就是去牢獄裡混吃等死罷了,你可知道我是怎麼過的?
生不如死!
知道嗎,我過的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若不是想著兒子還未續絃,女兒還未嫁人,我早就學了你爹,一條繩子就呆死在了房樑上!”
“你……你給我閉嘴!”錢景軒顯然被氣到了,伸手對著劉氏又是一巴掌。
“你打吧,你打吧,打死我算了,我也不活了,與其活著每天被人在後面指指點點,我不如真就這麼死了的好!”
“你死?好啊,死吧,死吧,都死了的好!”錢景軒看著劉氏披頭散髮的就地撒潑,也不管不顧起來,抬眼看到方案上的燃著燭火的燭臺,毫不猶豫就衝過去抓在手裡,然後拔掉蠟燭,露出尖細的底座。
劉氏看他如此行徑,非但沒有被嚇住,反而神經質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怎麼,你要親手殺了我嗎?
好啊好啊!
半年前,你就因為偷了捐給巫神廟的銀子而蹲大牢,原本是要坐上個十年八年的,虧得神使大人仁慈,向縣太爺求了情,這才在神廟竣工之日將你給放了出來。
你倒好,不感恩神使大人,不敬畏巫神,反而要泯滅人性,殘殺自己的妻子!
好得很啦好得很!錢景軒,算我上輩子欠了你的,你要殺就殺吧,咱倆趕緊把這孽緣給斷了,下輩子,就再也不想見!”
說完,劉氏也不等錢景軒反應,站起身,直接朝那尖細的燭臺底座衝上去。
錢景軒哪料到劉氏會如此瘋狂!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燭臺已經不在自己的手上,而是隨著劉氏的轟然倒地,摔在了地板上。
他大氣不敢出,瞪著一雙三角眼看著無數鮮血從劉氏的額頭噴湧而出。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錢景軒有了一種撞了邪了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