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刻薄的語言還未對夜無仇等人產生影響,卻激起老鐘頭的微弱反抗,他雖然很膽怯可還是試圖發聲:“你別這樣,他們是來買衣服的,是我們的顧客。”
婦人登時橫眉立目語調再度高八度道:“什麼?我沒聽錯吧,老鐘頭,你是要為了幾個乞丐和我作對是嗎?就一群乞丐還買得起衣服?我看你是成心氣我嘞!”
如此說著,婦人揚起手作勢要打,老鐘頭戰戰慄慄地四處躲避,引得路人駐足觀看。
五人面面相覷,悍婦的強勢恐怖如斯,別說平凡的裁縫,就連弗克洛這等鬥皇高手也被唬得一愣。
可就在悍婦高高揚起的手要落在可憐的裁縫的後背時,她的動作卻戛然而止。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櫃檯上的銀燦燦的金屬,似被其勾走了神。
裁縫瑟縮著,但預想中的驟風暴雨並沒有如期而至,他遲疑地睜開眼睛,發現這暴力的婆娘正費力地嚥了口唾沫。
怎麼回事?什麼使這河東獅改性了?
裁縫小心翼翼地挪動視線,最後愕然發現櫃檯上擺著一塊嶄亮的白銀。
“這……”裁縫支吾著,他看向夜無仇道:“小夥子,這可使不得啊,一套衣服值幾個錢啊,況且我這店小面小的,沒有錦繡手藝也縫製不出高階的服飾呀。”
“哎呀呀,老鐘頭。”還未等夜無仇說些什麼,婆娘登時快如閃電一把將銀子薅在手中,流利自然地放在腰胯間的暗兜中。她宛如在頃刻間換了個人,凶神惡煞的神情登時似解冱的凝冰,在看似毫不可能的情況下完成兩個極端的轉變,直接刨去中間的過度過程,她諂媚笑道:“哎呀小夥子,你們想買什麼樣的衣服呀,我們店品類繁多樣式齊全,包您滿意。”
夜無仇詫異地看著神乎其神的變臉技藝,心中暗道,這錢財當真是好東西,威力強悍以至如此,要不然俗話說得好,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可曾見這裁縫的悲劇?
夜無仇啞然失笑,他說道:“我也就不對你的勢利眼作評價了,只是奉勸你一句,你做夢都沒想到乞丐會拿出這麼些錢吧。日後小心使得萬年船,恭敬做事謙卑做人,若我但凡嗜殺,你的項上頭顱可就不保了。”
悍婦巧言令色道:“小夥子哪裡的話,我這般賢淑和善,如何如您所說的那般?幾位貴客快快請進,這裡有現成的衣服,若沒有合您心意的款式,還請明言,我讓老鐘頭連夜加工趕製,定會包您滿意。”
夜無仇等人魚貫而入,只見逼仄的木製架子上鬆鬆散散地掛著幾套粗布衣服,說不上精緻華美,但還算得上體面。
夜無仇隨意指了幾件,悍婦笑呵呵地忙分別將之取下,夜無仇等人自內屋換好之後走出來,悍婦剛想討好夜無仇的時候,卻聽聞夜無仇如此說道:“這有個機會,我這裡還有白銀十兩,不知你願不願意賺。”
悍婦怔了怔,她瞅著夜無仇噙著笑道面龐,旋即點頭哈腰道:“小夥子,您說笑了,這誰和錢有仇?誰會嫌錢多?當然要賺了。”
夜無仇笑意更盛,他取出十兩銀子,上下拋顛,惹得悍婦的眼神隨之上下而動,“給裁縫誠懇道歉,這十兩銀子便是你的了。”
悍婦財迷心竅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幾息時間她愕然道:“什麼,讓我和他道歉?”
“怎麼?不願意嗎?”夜無仇作勢要把銀子收入囊中。
“我願意,我願意。”悍婦訕笑道,隨即她討好式湊近裁縫,那股子諂媚勁難免令人作嘔,五人連忙將頭就過去。
“老鐘頭,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罪該萬死,以後再也不敢對你如此了。”悍婦嘴上這樣說著,可眼神裡卻冒著精光,那閃耀的星星光芒裡滿是銅臭。
可能是覺得如此的歉意不夠誠懇,亦或者她覺得夜無仇無動於衷,她索性心裡一橫,自摑耳光,未等裁縫反應過來,“啪啪”兩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悍婦的臉登時見紅。
夜無仇忍俊不禁,但於此同時心中著實嘆息:“人之愛財,乃至如此,她不問為何道歉,只把道歉當做賺錢的手段,這如何得了?但是,存在即合理,如此悍婦以及女強男弱的形成想必是長久以來男尊女卑思想以及“貞節牌坊”的極度壓迫所帶給女性心裡形成的極度扭曲吧,壓抑的靈魂爆發之時,便是扭曲人性體制後的惡果,人們自產自銷,報應不爽。”
裁縫一把抓住悍婦再度抬起的胳膊,急急忙忙道:“小夥子,這錢我們不要,你也別給她希望,她視財如命這可如何使得?”
夜無仇見此終知鬧劇落幕,他輕輕將銀子拍在櫃檯上,轉身而去,就在他即將轉上街心之時,遙遙傳來這樣一句話:“老哥哥,得意時便笑,難過時便哭,若你愛你的妻子,何不秉燭夜遊促膝長談?世間萬物因果輪迴,所做的善與惡終將回歸本身,帶她去品這大好河山,歷這春風化雨,半生盡如灰飛煙滅,何必被錢所栓?且行且珍惜吧。”
如此,夜無仇心中略有感慨,他看著霍傑笑道:“兄弟,妻子如此,該當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