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字跡歷歷在目,雖說在歲月的侵蝕下稍有斑駁,可仍能從某些細節看出阿巴瑞斯王對其照料倍至。
這龍飛鳳翥的字尾,包含著多少共樽把盞對弈似當年的情懷?依稀的音容笑貌,聲朗氣清,朦朧間隔著幾重山水迢遞,近似會晤。
只是君臣二人已經天人永隔人鬼殊途了。恩重十餘年,愛恨情仇縱似海深,更與何人說?
“真的是先王的筆跡。”帕爾默熱淚盈眶,就好似見到維德斯那種久違的熱切,他此時加倍付出之已命歸黃土的光明族先王,他的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單純的詔書遺囑,而是往生臣對君恩追憶與盼望。“不可能,你偽造詔書!”帕爾默忽而怒吼道,“你為了替自己開脫,竟不惜幹此傷天害理之事!先王以命喪你手,你卻還要以他的名義欺世盜名,罪不容誅!”
帕爾默竟然激動地唾沫橫飛,但眾人皆知他的失態不過於驀然想起先王的種種,受到了今時不同往日的刺激,也就沒有以其為怪。
倒是維德斯呆滯不語,他本就與先王沒有什麼感情,唯一的聯絡也就是血脈屬於同源罷了,因此他倒是懷有幾分理性,他腦海中心念電轉,挺身而出道:“若是說這份詔書是真的,那麼先王之死內幕如何?定然另有隱情吧。”
阿巴瑞斯王靜靜地看著維德斯道:“隱情是自然有的,只不過卻不是現在的你能夠應對的。”
“此話怎講?”
維德斯報之以平靜,他有足夠的理性來面對光明族的種種秘辛,哪怕他的血脈最直接的沿承光明族先王的熱血噴張的氣概。
“此事說起來倒還和這三生造化塔塔有關。”阿巴瑞斯王的下巴向前探了探,維德斯的視線隨之移動。
“三生造化塔?這能有什麼關係?我們現在就去如何?”
“我都說了現在的你還不足以解開謎團,待你修為登堂入室,達到鬥皇的時候,便可親自一探究竟。至那時,想必光明族的族長之位,也是為你量身定製的權勢之座。”
“呵,鬥皇?這海口誇得也不經過大腦,當真貽笑大方。若我到達鬥皇的境界,那得猴年馬月,若你是真兇,那豈不是白容你逍遙自在作威作福這些年?”維德斯原本還覺得阿巴瑞斯的詔書可靠,光明族內部另有隱情,可聽聞阿巴瑞斯王的這般牽強附會的解釋,未免疑心大起。
確實,若維德斯修煉至鬥皇之境,那豈是短時間可以完成的?適時物是人非,很多事情易徑改轍,便不容易追究了。
難道阿巴瑞斯王在打太極?夜無仇頓覺需要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你可以這樣懷疑我,但是你不能懷疑這份詔書的真假。我小心翼翼將其儲存至今,便是期望有一天能靠它雪我冤屈,又怎會如你所說,為貪圖榮華富貴享樂權勢而出賣良心呢?”阿巴瑞斯王施施然道,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
帕爾默的情緒失控,變得危險至極,他狂吼著,絲毫沒有夜無仇剛見其時候都氣度。夜無仇肅然地觀察著變化中的帕爾默,他以敏銳的眼光準確無誤地把握住其中纖細的齟齬。試想,若帕爾默是那種意氣用事之人,又怎能忍氣吞聲臥薪嚐膽為光復先王大業努力積攢力量?他這種胸藏萬兵,韜略詳備之人,萬萬不會在關鍵時刻如此歇斯底里,唯有帕爾默打心底裡認同了阿巴瑞斯王的話,這讓他明白多年來苦心孤詣的念頭被推翻,他自然得放肆發洩。
恨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化身激勵他無盡動力的形象一夕間被推翻,這讓他茫然失措百無聊賴。
“那按你說來,先王是被誰灌鴆所殺?”帕爾默眼中血絲密佈,神情煞是可怖。
阿巴瑞斯王眼睛瀏覽著舊黨羽毛,這些將士在他的目光下皆垂下頭不敢與之接觸,畢竟那裡有很多受到阿巴瑞斯王恩惠的臣子如今站在了反對他的立場上。
阿巴瑞斯王臉色意味良多,他又扭頭看向夜無仇道:“救世主,你怎麼以為的呢?”
夜無仇沒想到他會把問題拋在自己身上,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索性苦笑道:“這是光明族家族內部的事,雖說維德斯乃我的部下,可是我只負責他的個人安全,其他的我也不好過多插手。”
阿巴瑞斯王微微笑道:“當初大預言師跟我說道,救世主不僅僅以武力解黎元於汪洋水火,更以靈魂將這顛倒世間撥亂反正。我篤信斯術,您的意見便是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