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夜麟大鬧劍冢後,從荊揚邊界回來的精英弟子們個個面色不善,只等大師兄伯離站出來說過話,他們就要把場子找回來。
氣氛僵持,劍拔弩張。
劍冢中央,負責所有議事和決策的劍閣裡,長老張鶴齡揖了一禮,問道:“掌門,老朽有一事不解。”
嶽摯早有預料,反問道:“可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由著夜麟在劍冢裡胡來?”
張鶴齡點頭道:“夜麟雖是姬師叔請回劍冢的貴客,到底只是客人而已,沒有客大欺主的道理,這不合禮。”
長老溪藤上前附和道:“夜麟反客為主,在劍冢裡擺下擂臺,坐等弟子挑戰,仗著一身本事欺壓我劍冢弟子,將其打傷,甚至羞辱一番,這不合理。”
長老錢仝谷沉聲道:“縱然是因為弟子們先對夜麟不敬,夜麟無論如何不該對那些境界低微的弟子下手施壓,亦不該把上臺向他挑戰的藍塗、鍾餘鳴打成重傷,不念半點高手風範。甚至在藍塗已經無力抵抗之後,夜麟還接著對其痛下狠手,哪怕合情,但不合江湖道義。”
長老藍業臉色鐵青,什麼也不說,只是躬身長拜不起。
意思很明顯,他要討一個說法,自己在外頭給劍冢拼死拼活,留在劍冢的嫡子反被人打得不成人形,嶽摯身為掌門卻坐視不理,擱誰能受得了?
其餘九位長老同拜,劍冢的其他弟子也需要一個公道。
嶽摯輕聲一笑:“情、義、禮、理,什麼道理都讓你們佔了,那我挑點別的說,嗯,來說說前程吧。”
嶽摯拍了拍長老藍業的肩膀,笑道:“藍塗是你兒子,沒讓他去參加歷練,原因是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藍業一震,剛要抬起頭說話,又被嶽摯按得低了下去。
嶽摯笑道:“先別起來,聽我說完,一會別跪就行。”
“藍塗年紀輕輕就到了二境,照理說三境是他囊中之物,之所以會被他走成一條斷頭路,全怪你,藍業,怪你這個當爹的,早早教了太多於他而言高深無比的東西,也不管他用不用得上,什麼你覺得好的劍法招式都一股腦塞給了他,導致藍塗從小眼高手低,好高騖遠,踩著空氣在天上琢磨那些精妙劍法,卻沒有足夠支撐他參透其中奧妙的基本功。”
“這就是為什麼明明藍塗所學的逐浪劍法好過洪鐘劍法無數,實力卻遠遠不及鍾餘鳴的原因。”
藍業被嶽摯說中心事,臉色越發難看。
嶽摯示意他稍安勿躁,緩緩道:“藍塗一境基礎還沒打好就草草破關二境,一身修為全靠天賦支撐,來得太容易,導致他身上大小暗傷十餘處,這些暗傷就像一個個無法彌補的隱患,成為他一生都無法跨過去的鴻溝,三境無望,所以藍塗有沒有參加殺妖歷練根本沒什麼差別,是這樣吧?”
藍業心有不甘,澀聲道:“這和夜麟重傷我兒子有什麼關係?”
嶽摯掌心用力,將藍業腦袋按得更低,低到了地上,藍塗身邊。他道:“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兒子身上那些暗傷到底癒合了沒有?要是這都看不出來的話,你就跟瞎子差不多了,長老你也不用做了,回去養老吧。”
藍業微怔,伸手去探藍塗脈搏,這一探,險些老淚縱橫。
藍塗脈搏雖弱,好在四平八穩,生機勃勃,與常人無異,渾不似原先那般左突右隱如同走火入魔的古怪脈象。
換言之,藍塗又可以和其他師兄弟一樣修煉,而且有望繼續破境,藍業也不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日後老死在自己眼前。
嶽摯一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夜麟以白龍寺絕學大悲玄慈掌的玄妙掌力替藍塗疏通經絡,排空那些淤塞在藍塗關鍵竅穴裡的異種劍氣。你兒子不僅能在將來有機會看一眼三境風光,而且現在更沒有因此跌境,你這個當爹的不斥重金買一份厚禮送給恩人就算了,反倒要我找人家算賬?藍業啊藍業,你丟的起這個人,我嶽摯丟不起!要算賬你自己去,記得帶上你那不成器的花瓶兒子,夜麟一定不介意幫他再打出一些暗傷來。”
不理會藍業作何感想,嶽摯轉身,將錢仝谷、張鶴齡、溪藤在內的眾長老一一看了過去,九位長老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