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鬚白髮白袍子,劍祖一身皆白,乾淨得像大地上佇立的一抹白虹,劍祖沉吟道:“如晴兒所說,龍門其實是那個夜麟一手重新建立起來的?”
姬晴站在劍祖身前與他對視,絲毫不因劍祖身上滿到溢位的劍光而覺得刺痛不適,嘴角微微翹起,反問道:“師傅不信?”
劍祖擺擺手,繼續於澈心湖邊慢行,道:“你師父還沒瞎,清泓昨夜傳訊回來,蛟島千里迢迢從東海到雍州問罪,結果連屁都沒放一個就全軍覆沒了,能做到這事,要他挽救大廈已傾的雍州也沒什麼稀奇。”
姬晴忽然補充道:“我是從荊州把他領來的。”
劍祖再次停下步子,詫異道:“昨晚十萬大山的動靜也是他弄出來的?”
姬晴點點頭。
蛟島進犯那麼大的事,夜麟不在雍州坐鎮,反而跑到荊州去鬧騰,關鍵兩件事竟然都還讓他做成了。
劍祖不動聲色地瞥了姬晴一眼,小丫頭片子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口說夜麟千般好,這是鐵了心想嫁?
劍祖不禁有些心酸,白養那麼多年的閨女就這麼給人拐跑了,悶悶道:“他還有什麼風光偉績你通通說了吧,免得你師父我等會第一次見到人家心裡沒點數,架子擺大了下不來臺,丟人丟大發。”
姬晴噗嗤一聲沒忍住笑:“師傅,您與他見過。”
劍祖微愣:“什麼時候?”
姬晴斜了眼澈心湖。
劍祖老臉一抽,頓時沒心思觀湖了,這還看個屁啊?!當年睡在澈心湖裡的也是他,把晴兒迷了個魂不守舍,劍也不練了,天天就想著往澈心湖跑。
姬晴心念微動,黑劍夜語自眉心出現,被她握在手上,刺進湖面,整個澈心湖瞬間由盛夏進入凜冬,結起冰霜無數。
走在冰面上,姬晴格外開心,心性竟也多了幾分稚氣,拉住老人衣袖,拉著劍祖一起步履堅冰,涼爽至極不復燥熱,跟著心情舒暢許多,道:“師傅別生氣,要不是他幫忙,徒兒哪能這麼快就到四境?”
劍冢開宗立派近千年,天賦以祖師越王和四十年前橫空出世的淵亭兩者為最,淵亭初露鋒芒碾壓同代小輩那會就已經二十好幾,近三十歲才破的四境門檻,得以獨當一面,然後帶領弟子往東海秘境歷練,一去不返。
話歸原處,姬晴堪堪二十出頭就能到達四境,修為說是一日千里都不為過,令無數長老汗顏,磨了一輩子也沒領略四境風光,人家只是跟著年齡長長個子就到了。
即使劍祖剛抱回姬晴那會,姬晴的根骨天賦在他看來仍是比不過淵亭的,所以說夜麟真的出力不小。
可惜後遺症也不小,無他,心有所屬而已。
劍祖黑著臉,冷冰冰道:“四境?四境有什麼用,你瞧瞧你現在什麼德行?一副鐵了心要嫁出去的表情,就算你以後五境,那也跟劍冢沒啥關係了!”
姬晴忙給老人順氣,寬慰道:“師傅養育晴兒二十年,晴兒什麼性格師傅還不清楚嗎?不會不管劍冢的。”
“而且……”姬晴喚出夜語,瞧了又瞧,看了又看,一會兒含笑,一會兒落寞,柔腸百轉,患得患失,有些魂不守舍,發呆許久才戀戀不捨收回黑劍,道:“那麼好一個人,喜歡他的女子多的是,人家還不一定要我呢。”
劍祖一聽更來氣,擼起袖子要揍人,吹鬍子瞪眼道:“啥?我家晴兒那麼好,他還敢腳踏幾條船?我這就宰了他去!”
姬晴拽住劍祖袖子,解釋道:“不是的,夜麟倒沒有中意誰。”說到這裡,姬晴面容忽然又明媚了起來,如花開朵朵、桃滿人間。
姬晴心有一庵,庵下站著個撐傘的小仙人。
“他像一個下凡的謫仙人,什麼都懂,卻不知男女情為何物,對誰都是一般好,對親近的人簡直是好到不能再好了,巴不得每個人都能過得好。晴兒倒不是真的怎麼喜歡他這個人,只是特別喜歡呆在他身邊的感覺。”
劍祖望著天空,兩眼無神,姬晴深陷其中而不知自知,完了,沒救了,這都不叫喜歡的話什麼才叫喜歡?瞧瞧,臉上幾乎開出一朵花兒來了。
女大不中留啊!
正說著,谷外陣陣喧囂,劍祖彈指一道劍氣打得谷口侍劍小童一個激靈,收了躍躍欲試的衝動,斥退眾弟子,然後飛快跑進谷中向劍祖反應情況。
看著對姬晴百依百順的劍祖可不是跟誰都那麼好說話,擱別人就是一劍先斬過去,沒死再來商量,商量不如意了他再斬一劍過去,沒死才能接著談。遙想當年,嶽摯、淵亭倆師兄弟也沒少捱揍。
姬晴會養成那種二話不說擼起袖子揍人的性格,與他師傅不無關係。
劍祖詢問道:“怎麼了?”
侍劍小童戰戰兢兢道:“師兄們在找夜麟。”
劍祖皺眉道:“找他幹什麼?”
小童偷偷瞄了眼姬晴,欲言又止。
見他遲遲不肯說,劍祖懶得跟一個小孩子計較,放神念出谷自己探查原由,不查還好,一查氣得臉都快綠了。
劍祖拂袖颳起一陣颶風,小童被吹回谷口看門,摔了個七葷八素。
劍祖強忍怒意,質問道:“那個嬰兒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