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亦有棋道高手,要說夜麟下的棋,瞳淵卻半點看不懂,只談棋盤便與一般的棋盤要大得多。
縱與橫相交的細線從十九道擴大到了四十九道,共計兩千四百零一個交點,在此基礎之上,一層層棋盤虛影向上累增,大小則隨之遞減,每一層虛影中間皆有落子。最上一層的棋盤僅有十七條橫線和十條細線,形狀古怪,原不似神州上的任何一種棋盤。
還有最古怪的是一顆棋子懸停中央始終不落,似乎不屬於任何一個棋盤。所有棋盤連同那顆懸空棋子形成一座錐形尖塔。
夜麟踩著底下那個最大的棋盤,往返穿梭於各個棋盤虛影之間,時而高舉,時而低按,瞳淵乖乖呆在夜麟腳底,不敢亂動,仰望著“漫天繁星”,怔怔無言。
瞳淵,夜麟很用心給魔嬰起的一個名字,很不咋地,但他暫時沒有權利改動。
每當看著夜麟落子,瞳淵內心偶有觸動時,夜麟的臉色似乎也不太好看,於是來回走動的白衫少年往往就要“不小心”踢他一腳,然後心情不錯地舒展眉頭,繼續下他的棋。
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最後夜麟佈局結束,退出腳下棋盤,收攏所有棋盤虛影於一處,所有棋子落在一個棋盤上,然後才是那枚懸空棋子落子天元,早在雍州就已經開始醞釀出雛形的棋局終於收官。
夜麟視線從腳下棋盤移開,盯著瞳淵,面無表情道:“接下來,我只問你一個問題,若是答案合我心意,天高地闊任你遨遊,反之……”
名為瞳淵的魔嬰怕夜麟怕得要死,扯著嗓子大喊:“合!肯定合!一百個一萬個合您心意,您只管問。”
夜麟忽然笑了,擺擺手卻不說話。
瞳淵驚出一身冷汗,險些罵娘,憋了好半天,壯著膽子問道:“您怎麼不問啦?不會是想現在就把我宰了吧?”
夜麟撐開傘,笑道:“我已經問完了。”
瞳淵揉揉柔軟卻生硬的臉頰,努力想擠出一個小臉,可是他一點都不想笑,總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心裡慌得很,雙手交錯摩擦臂膀,道:“能給點溫暖不?我好冷。”
夜麟點頭同意:“總這麼光著也不是事,給你了,自己裹上。”
瞳淵眼前一黑,被一塊大布披頭蓋上,真別說,是挺暖和,往側邊這麼左右兩滾,布匹就成了嬰兒襁褓,將他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個小腦袋來。
香火味兒有點重。
瞳淵左瞄右看,哪裡是布,分明是一塊袈裟,有些不解。
夜麟道:“白龍寺某個小和尚的東西,要我代為保管,只是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見到他,以後你替我還了就是。”
夜麟似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什麼都別問我,袈裟有佛門因果,緣法妙不可言,你們一定會遇見。”
瞳淵立即眉開眼笑,聽夜麟話語裡的意思,至少他能活,而且不用擔心時時待在夜麟身邊,遭受夜麟的“精神虐待”,頓時心情大好:“您這棋下完了,打架也沒心思看,咱們接下來去哪?看您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還是說您在等誰?”
夜麟抱起襁褓中的瞳淵,撐傘起行,道:“我們繞湖逛逛,看運氣吧,興許能遇到你的鄰居。”
瞳淵恍然,道:“是那看守封印的三頭蟲!不是已經被人打死了麼?火湖裡完全感覺不到它的氣息。”
夜麟繞湖而走,彷彿穿梭在別處空間中的白色幽靈,絲毫不受戰鬥波瀾的影響,看似閒適散漫,一步跨出已有百丈,不像是在碰運氣,簡直就是在搜尋三頭火蛟的足跡。
夜麟道:“蛟的前身為蛇,蛇類精怪天生自帶某種類似‘蛻殼’的本命神通,三頭火蛟沒理由不會,它故意落敗假死,其實在等一個機會,一旦骨戮戰死魂消,九州封印底下再沒有值得封印的事物,封印就會自行散去,它呢就算完成使命,然後重獲自由。”
瞳淵譏笑道:“難怪封印小世界裡的熔岩雨只下了一千多年就不再下,原來是這畜生捨不得浪費自己的修為,妄想憑藉龍族壽命之長,熬到所有魔族身死,免得自己元氣耗費過多,耽誤了通天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