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河,加上旁邊的山巒,具有駐軍的必要條件。
而當赫連慾海抵達之時,大戰也就一觸即發之際,在西路軍帥帳裡,話語之聲持續地傳出來。
“……金尊先知一尊,金葉手書《古蘭經》一部……”
隨著說話聲,大量的珍物器玩被抬入王帳,副使在宣讀禮品條目的時候,阿里偷偷地觀察著四周,以及上方的察哈爾大汗。
作為陡然而起,取代波斯的新勢力,草原人並非底蘊深厚的貴族,而是猝得重寶的暴發戶。
不過,作為戰場指揮中心的行軍大帳,就連暴發戶的影子都沒有彰顯出來,但它佔地還極大,能夠兩百人同時在此商議軍議。
阿里心中也知道,真正決定這裡是一處什麼地方的,不在於它的形狀,而在於身處此地的這些人。無論身處茅屋還是身處氈房,前方那個男人身邊聚集的人們,已經是全天下都不敢輕侮的存在了。
帥座之上,赫連慾海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些被抬進來的、一樣樣的珍玩。
作為波斯實際上的帝王,赫連慾海比之乃兄赫連牧野,乍看之下少了幾分吞噬天下的氣質,他的塊頭其實比赫連牧野要大。
據說天生神力,可赤手空拳力搏熊虎。
在鮮卑未曾起事之前,草原大單于契伏暴汗曾經召集鮮卑酋長聚會,會上要求各酋長翩翩起舞為其酒宴助興,赫連闊堅拒,大單于契伏暴汗便要殺他,就是赫連慾海以隨從的身份出來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戲,空手擒熊縛虎,逗樂了大單于,才免了赫連闊一死。
但也是因此。跟在阿骨打身邊。又忠心耿耿的大塊頭,這種人看起來就顯得有些老實、傻缺。
但在其兄赫連闊還在鼎盛時期,就能看到燕國面臨的危機,趨利避害,率領部眾遠走西域,避免了兄弟操戈,並創下如此廣闊天地,比其弟赫連逐山要有頭腦的多,也不知道這對阿巴斯來說,是福是禍了。
作為阿巴斯國王的使臣,阿里本人原就是個長袖善舞之輩,也善於觀相、觀人。在跟這些武人、莽漢打交道的過程裡,他也知道,這些人多少有一個好處,就是收了錢,也就基本代表了會辦事。
今天過來,看著上方波斯帝王那張滿意的笑臉,他覺得,這次的事情,應該能有個好結果。
送上了各種禮品,然後正式遞上祈求和平的各種條約的國書,赫連慾海收下了,只是順手看了一眼,放到一邊,走下了座位。
他一旦站起來,阿里才感受到那龐大身形前的壓迫感,身披貂錦、毛皮,如巨熊般的波斯大汗走到這邊來,伸手去摸那些金銀珠寶的貢品,隨後又拿起來把玩片刻:“好東西啊。”他低聲說著,看到禮品裡一些用於朝貢的臘肉、瓷瓶封了的好酒時,也忍不住把玩一下,俯下身去聞聞:“真是好東西……”
“我們打進波斯王宮時。”他回頭對阿里說道,“國王死了,但王子卻提前跑了,帶走很多東西,一路上摔的摔碎的摔碎,有些好東西,沒有留下來。當然,也是首先進去的那幫小子,根本不懂,打完之後,他們還到處放火……”
年紀已經五十多,可怕中卻也帶著憨厚的皇帝臉上簡直像是在說“心疼死我了”,他說完這句,又圍著那堆禮品看了看,然後向一幫將領們揮揮手:“出去,出去,你們回去吧。”
眾將便開始告退,阿里皺了皺眉頭:“大汗,那……那份約定……”
“事情已經妥了。”吳乞買從珍玩中站起身來,走向阿里,然後直接伸手過來,摟他的肩膀,用他粗重的嗓音說道,“不必多想了。來,你隨我來,我帶你們見識一樣東西。”
赫連慾海比他高出一個半頭,伸手往他後背一拍,他便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此時對方已經開始朝帳外走去,阿里跟了上去,秋日的天空中飄蕩幾朵白雲,太陽已經升高了,帶來微微的暖意。大汗上了他的馬車,然後讓人將他一道帶過來:“阿里使者,你跟我一起坐。”
阿里推辭一番,最終還是上去,他靠著馬車邊,只將半個屁股坐在車凳上,但赫連慾海拉了他一把,讓他坐實一點:“道路顛簸,你不坐穩一點,可是會摔跤的啊。”
大汗端坐在馬車那邊,雙手按在腿上,面帶微笑,看來就如同坐在那裡的巨熊。
不知道為什麼,阿里的心裡多少有些慌。片刻,馬車前行間,赫連慾海開了口。
“阿里使者,家兄與我。在許多年前,便心慕漢學。我們知南面有夏朝,繁榮富庶,人人……都能得學問、教化,乃是天朝上國,阿里使者,你明白嗎?”
阿里恭敬地拱了拱手:“……明白,大汗。”
“就像你今天拿來的那些東西啊。都是好東西。”
赫連慾海一揮手,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長篇大論。
“你不明白!我們草原人為什麼就要吃苦,而他們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家兄氣不過,帶領我們去爭,去搶。
當然他們也有問題,你們總喜歡弄些……我們不懂的彎彎道道。他們是打不過我們的,但我們沒有軍餉糧草了,原來我們老一輩可以餓著肚子打仗,現在不行了,小崽子們喜歡上了享樂。
大夏人弄得那些有什麼用呢?想不通。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