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醉轉念一想,甘王爺說給個警告或留校察看都可以接受,卻絕口不提悔過書,說明在王爺心中認定寫悔過書的危害甚至大於被開除離校,為什麼他有這樣的判斷呢?
石醉透過對整件事情的分析,突然他明白了,隨後感到一陣陣恐懼。
他猛然站住喊道:“明志。”
彭明志正在低頭沉思,聽見石醉喊他,便抬頭頭,一看石醉的臉色便覺得不妙,問道:“石兄,什麼事?”
石醉一字一句的對彭明志說:“悔過書決不能寫,即使開除離校也不能寫,如果你寫了,你將在太學和官場名聲盡毀,這輩子就完了。而且會影響王爺和王相公在朝中地位,一切後果將不是你個人能承擔的。”
其實彭明志根本沒想過悔過書,他認定自己沒錯,是賈儒錯了,是朝廷錯了,可是剛才李默庵的問題突然讓他想起甘棠的話,但他還沒想得那樣深,現在見石醉如此鄭重其事,猛然間他也想到點什麼。
他點點頭:“石兄放心,我彭明志絕非反覆無常的小人,絕不會給王爺和王相公帶來麻煩。無論此事的結果如何,我都會一力擔之,悔過書,我從未想過。”
李默庵這時卻沒有說話,皺眉思索後說道:“家裡供我們一步步走到現在,是為了讓我等能為家裡光宗耀祖,明志若真被開除,如何向家裡交代?”
“默庵,悔過書看似沒什麼,其實深藏禍心,……,至於家裡…,我來向王爺提出,憑王爺在朝廷的地位,明志不走科舉,一樣有很好的前程。”石醉輕聲把自己的分析告訴兩人,兩人這才恍然大悟。
李默庵佩服的看著石醉:“還是石兄厲害,這些我根本沒想到,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石醉自嘲地說:“我哪裡厲害,是王爺厲害,我是從他身上想到的。剛才他提都沒提悔過書,說明那時他就想清楚了。”見李默庵一臉不信的樣子:“不信?你問問明志。”
見彭明志也點點頭,李默庵這才將信將疑。
彭明志卻慢慢說道:“王爺的嗅覺的確敏銳,才華也超我等不止一籌,還記得城南的茶樓嗎?可是我總覺得他身上少點什麼…,嗯,應該是年輕人的朝氣,他太冷靜,太計較得失。石兄,我覺得他沒有王相公那一往無前的勇氣。”
石醉搖搖頭說:“明志,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王相公只可為蕭何、韓信、張良,而王爺卻可為劉邦,我總能從王爺的身上看到大夏的希望,可王爺比我等還要年輕,我怎麼覺得王爺像賈儒那樣,好像在官場磨礪了幾十年的樣子,確實讓人不可思議。”
彭明志張張嘴,卻見石醉神色嚴肅,也就不再說什麼。
仲夏時節,驕陽似火,卻只擋不住天地間勃勃的生機綠意。宮城內更是百花綻放,一片奼紫嫣紅。愈發為精心修飭的宮城增添了幾分美麗。
樓雖小,裡面的空間卻挺大,被帷幕分隔成了三個部分,中間佈設成一個小明堂的模樣,甘棠坐在四輪車上,被蔣順推進了左邊帷幕隔開的空間中。
這是一個約有近百平方的空間,裡面站著一二十身著朱紫的官員,雖然各人戰的有些鬆散,但排序卻是井井有條,似是被一把無形的尺子在規矩著一樣。
甘棠一被推進來,那些個朱紫官員們俱都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
除了賈儒之外,這些個朱紫官員們看向甘棠的眼神中除了好奇之外,最多也最統一的就是震驚了。
城防司統領已經詳述過了事情的起因,這些個官員們自然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心中也都知道了這位王爺和王鳴之的關係,甚至可以說沒有這位少年王爺就不會今天這一場震動建康,也必將遍傳天下計程車子暴動。
之所以會用“暴動”這個詞兒,是因為今天的事情乃至於剛才在此間也能清晰聽到的怒吼咆哮乃至歡呼聲讓這些達官們色變的同時,也瞬間想到了《國語》中記載的發生在西周末年厲王當政時期的那場“國人暴動”。
當然,現在已不是西周末年,當今太后更不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昏聵周厲王。今天全由讀書士子組成的青衿洪流論規模更無與那次“國人暴動”相比,但不知為何,朱紫官員們還是忍不住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
或許是因為兩者的起因都是源於弊政,對現政不滿,那一次發生在西周末年的“國人暴動。”最終可是以周厲王被憤怒的百姓趕下王位,遠遠放逐而結束的。
當時腦海中猛然閃現過這些,朱紫官員們都強制著不讓自己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