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蘇晉齋眼皮一抖,只覺著額頭上的血管都蹦跳了起來,她說他……喜歡男人?
小繡眯著眼探究似的看著蘇晉齋此刻的表情,好像被人道破心事似的,她越發的捉摸出不尋常來,她微微湊近了他身旁,細細的看了他一眼,狐疑的道:“難道你真的喜歡男人?”
此話一出,小繡忽然想起在清虛觀時,他對常休的冷硬態度,還冤枉他們之間在談情說愛,她驀地睜大了雙眼,驚撥出聲來:“法師,你該不會是喜歡常休……”
她的話還未完,蘇晉齋直氣得心肝發抖,渾身的經絡都要爆炸開來,黑沉著臉猛然抬臂,一掌就拍在小繡的頭頂,將她打回了原形。
狗兒小繡感覺他周身迸發出的戾氣,縮了縮脖子,軟軟的嗷嗚的一嗓子,短小的四腳齊齊蹦起,向蘇晉齋的懷裡拱去,討好一般的撒歡。
蘇晉齋冷眼睨著身上撒歡兒的狗兒,怒氣隱在雙眉間,卻忍著沒有發作,他伸指拈起她的尾巴,扔到了軟塌旁,豁然起身走出船艙,傍晚的清風帶著湖面微微溼意吹散了他心口的怒氣。
蘇晉齋對著波光瀲灩的湖面手掌一揮,掌風似刃,帶著一股子凌厲狠辣撲出一掌,水面頓時炸裂開來,蕩起一圈圈紋路,船頭破開水面緩緩向岸邊行駛。
一人一狗上了岸,蘇晉齋踏上石拱橋,低眉看著腳下不停的咬著他褲管的狗兒,他冷聲道:“別跟著我,今晚沒有飯吃。”
狗兒小繡委屈的嗚咽了一聲,蘇晉齋已經抬腿走遠,看著他越行越遠的背影,狗兒小繡耷拉下頭邁開四條短腿向拱橋下走去,尋到一處偏僻角落,她向四周張望了些許,見四下無人,雲霧騰起,她幻成了人形。
彼時,她還穿著蘇晉齋的寬大袍子,眉眼含著莫大的委屈,她抖落了幾下袍尾,略微挽起了袖口,從腰間摸出了從蘇晉齋身上順來的幾兩碎銀,臉上委屈頓時散盡,騰上幾分靈動的笑意,她微微用力將銀子向上一拋,雙眼彎彎,抿唇笑開:“不讓我跟著你,本姑娘也餓不死。”說罷,她大搖大擺的近了城中。
夕陽遲暮,霞光明滅,黃昏的暮靄極具美豔。
南屏縣的夜市很熱鬧,十里長街,盡是繁華,別說是畫舫裡的溫軟香曲,就這長街之上酒肆茶樓,小攤吃食也讓人琳琅滿目,眼花繚亂,不時還有垮著花筐的溫婉女子叫賣鮮花,書生雅客三五成堆品談風月盡顯風流。
小繡一雙水漾的大眼隨著著長街裡熱鬧的景象不停的轉動著,她從入了俗世,還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景象,思及至此,她又忿忿的咬唇,蘇晉齋委實太過苛待她了。
想起他,小繡的好心情頓時就失了大半,連眼前的熱鬧看起來都沒了滋味。
忽然,她鼻尖微動,似乎是嗅到了一股酒香,縈繞撲鼻,像是裹著蜂蜜似的,小繡的腳就不聽了使喚,皺著鼻尖半晗著眼,跟著酒香一路追了上去,終於,在一座酒肆前停下了腳步。
日暮深深,酒肆裡客人依舊不少,幾乎是座無缺席,桌上落著煮得滾白的酒壺裡氤氳著香氣,明亮的一瀑燭光從裡面流瀉出來,在地上幻出案臺後打著算盤的夥計的影子。
小繡攏好衣袍抬腿走了進去,走到案臺旁,將銀子碰的一聲落在上面,小夥計聞聲立刻亮起了雙眼,笑道:“公子想要什麼酒?”
小繡彎起雙眼昂首撥了撥鬢髮,倨傲道:“把你們這的十眠酒給我拿兩壇!”
此話一出,滿座皆笑,一片譁然鬧笑,小二更是笑皺了臉,睨著她的臉好像見到怪物一樣,小繡心下一驚,莫不是自己的尾巴露出來了,連忙回頭看去,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她回過頭,咬著手指皺眉道:“你笑什麼?”
小二從酒架上只拿出一壺酒落在桌子上,有些捧腹道:“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我們南屏縣的十眠酒雖是果子酒,可卻烈的很,平時要喝上一盞便已是微醺,若像公子說的喝上兩壇,只怕真的要睡上十天十夜了。”
小繡抿了抿唇還想在說什麼,身後卻傳來女人的譏笑聲,小繡尋聲回頭瞧去,看見酒肆門口緩緩走來一個女人,她微微睜大雙眼,這女人是不久前在花船上見到的那個孕婦,蘇晉齋口中的母老虎。
“一看就是個鄉巴佬,沒見過世面。”那女人長的還算秀美,只是眉眼太過凌厲,她挺著肚子從門口款款而來,身後幾個丫鬟小心伺候著,她走到小繡身旁暼了她一眼,輕蔑的笑了笑,從袖中落了一定銀子道:“給我來一壺。”
說罷,抬手便要拿案臺上那壺酒,小繡眼疾手快的伸手將那壺酒拿了過來捧在懷裡,反唇道:“這是我的酒。”
那女子登時就變了臉色,珠圓玉潤的俏臉露出厭惡的兇光來:“你這鄉巴佬,知道我是誰麼,敢跟我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