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須歸沒想到蘇晉齋忽然會有此一問,臉色微變,低眉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平靜的道:“自從今日午後見到那妖魅,想來這世間精怪之事不可不信,既然法師說能夠救得了扶搖,須歸必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蘇晉齋狹長的眼微沉,凝視著沈須歸,見他目光堅定,未有猶疑,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頭,才緩聲道:“好,你既然想救她,那我就送你去畫裡,能否拉的回陳扶搖,就看你了。”
沈須歸點了點頭,回身看著床上日漸消瘦的陳扶搖,臉上依舊是一片沉靜,眼眸深處卻湧動著深深的愛戀,彎下身淺淺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目光堅韌:“扶搖,等我,我一定救你回來。”
小繡在一旁看著床畔這一男一女,沈須歸頭上的一攏青絲,用簡單的布帶鬆鬆挽起,整個人略顯頹敗,可眼裡的堅定不移,似乎是刀斧加身也絕不退卻。
她的心裡蕩起一層漣漪久久不能平靜,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情。
沈須歸緩緩站起身,對蘇晉齋長揖一禮,道:“勞煩法師開始吧。”
蘇晉齋眸心凝滯了須臾,緩緩點頭,手心處金光一閃,盡數籠在沈須歸身上,碎金光芒浮動間,在他素衣上流動,又映著他的溫溫面容,很快金光退去,屋內就只剩下小繡,蘇晉齋和對外界渾然不知的陳扶搖。
“他……不會有危險吧?”小繡探著頭看著床頭上的畫,眉目間隱隱有些擔憂。
“怎麼,這麼會兒功夫,你就不覺得他是妖精了?”蘇晉齋挑眉斜睨著瞅了她兩眼,桀驁一笑,語氣有些輕蔑。
小繡扁了扁嘴,衝他辨道:“沈須歸對陳扶搖的感情不像是裝的,也許,是他受了打擊才性格大變,也許,真的是畫妖成精了也說不定!”
蘇晉齋目光落在畫中,難得的沒有言語,思量些許,他對小繡道:“你留在此處,我隱身進去看看。”
小繡連連點了點頭,走到蘇晉齋的身後,對著他的屁股稍稍抬起了腿。
蘇晉齋回身皺眉看著她,問道:“你這是做何?”
“送你進去啊,上次你不是也這樣送我進去的麼?”小繡眨了眨眼,說的理所應當。
蘇晉齋嗤了一聲:“主人和寵物豈能同日而語。”
說罷,一瞬間就消失在小繡的眼前,小繡忿忿的收了腿,對著畫吐了吐舌頭。
畫中,柳綠如煙,一雙飛燕舞於湖心雲間,荷塘深處,魚水漣漪。
蘇晉齋足尖輕點在蓮花蕊心,身上的白衣隨風奕奕而動,一雙深邃的眼落在湖心亭內。
亭內三人比肩而立,六目相對,各自心思。
陳扶搖顫顫的用手捂著胸口,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模一樣的人,向後趔趄幾步,連聲音都在抖:“你們……究竟誰才是沈郎。”
畫中的沈郎怒目圓睜,彷彿猩紅的鮮血充溢他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他咬牙吼道:“你竟然還敢來!”
說罷,他抬手朝著沈須歸的面門就是一拳,打的他當即倒栽了過去,鮮血從口鼻像猩紅的花汁,如雨落下。
陳扶搖驚恐的捂著頭,臉上血色全無,尖細的叫了一嗓子,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向後倒了下去。
“搖兒!”
沈郎見狀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抱住倒下的陳扶搖,卻被爬過來的沈須歸按住了手臂。
“她……會死的。”
沈須歸嘴角的血,無聲地滴落在前襟上,就好像是眼中的血淚,幽幽晶瑩,他卻渾然不在意,只是緊緊的盯著沈郎得側臉,低低的說了一句。
只這一句,讓沈郎立地而僵。
“放了她吧……沈須歸。”
沈須歸口中喃喃的喚著這三個字,眸中卻瞬間溼潤,睫毛沾著淚水,好像說出了一件讓他很難以啟齒的事情。
湖心上翩然而立的蘇晉齋聞言瞳孔一深。
沈郎呼吸越發急促,雙眸赤紅,側眸看著攔住他的人,那目光就彷彿看見一具死屍,面色忽青忽白,忽然,他將沈須歸抓住他的手反手一掌推開,那力道霸道凌厲,讓沈須歸連連向後退去!
沈郎怒吼了一聲又拉回他被推開的手臂,用力將他向後一甩!
沈須歸被扔得向後飛開數丈,砰的咂在了地上,脊椎骨撞在地上咯吱幾聲響,摔得他半天動彈不得。
“我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拜你所賜,既然註定不能與她白頭,那就同死,也絕不會將她讓給你這個奪人身體的妖精!”